第036章 故人[第2頁/共3頁]

那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也不知是成心還是偶然，阿誰“湘”字封號，一向在她身上掛著，待回到西苑時，“湘淑女”三個字，已然成了宮裡最大的笑話，便連最末等的宮人，亦能指著她的鼻子笑。

紅藥凝了凝神，將重視力放在身外。

因為，她已經全都想起來了。

活了兩輩子，她還從未見過如湘妃那般的女子，不慕名、不愛才，旁人瞧來天大的事，在她眼中，不過一笑爾。

如何就不一樣了呢？

紅藥動了動唇角，想要笑，眼底卻出現了一層霧氣。

湘妃。

“你可識字？”

又或者，那該當在很多年後，纔會產生。

再今後，纔是蒲月初六，林壽香登門，紅藥被調去了尚寢局。

這一起由高處跌落至灰塵，湘妃麵上的含笑，卻始終未曾變過。

東、西諸長街，便是六宮地點之處。司設處差事特彆，大半要往那處所跑。

今後的那很多年，她便是在這螢燭般的星火暉映下，咬緊牙關，捱過了漫漫光陰。更在出宮後儘忘前塵，將日子過得美滿豐麗，再不及舊事。

這一世，她可不定能有那樣的好運。

紅藥心頭出現酸楚，卻又覺出莫名的歡樂。

那司簿處不過是間鬥室子，前後隻十餘步寬，緊鬆散湊地擱著兩套桌椅，倒皆是上好的黃花梨木，椅腳、桌腿與四角包邊皆雕著靈芝紋。

那是天上纔有的人兒，天幸教她遇見，不但教會她識文斷字，更讓她明白，這人間各種，皆比不得本身的心。

“……現在這動靜還隻暗裡說一說，你可彆奉告人去。”在說完這動靜後，紅棉還曾如此叮嚀過紅藥。

紅藥的腦海中，漸漸現出了一道纖秀的身影，清麗出塵、詩情畫意，縹緲若謫仙、乾淨若蓮荷，雖身在泥汙，卻潔淨通透得仿若山澗清溪。

心若安好，便足踏絕壁、身被罡風，或騰空飛墜、命當一線，亦會為崖畔偶得的一朵野花、天上輕掠的一片流雲而欣然、而歡樂。

當年，紅棉是和她在井欄邊列隊的時候，提及那番話的。

不可，不成再往下想了。

她好好地守著她本身，守著她的心，完整地、潔淨地、剛強地，不肯同流合汙。

本來應當死在四月末的紅柳，卻死在了蒲月初，且不是摔死的，而是淹死的。

初時，她是元光帝最寵嬖的六妃之一，光榮一時，無人能及。

紅藥接過腰牌，慎之又慎地收好，那廂林壽香便拿出登記的紙簿子來，問：“可識字？”

她一下子有些恍忽起來。

至於真的到了身邊無人之時，她又會不會去想，且又能想出甚麼來，那就隻要天曉得了。

在那段望不到頭的日子裡，阿誰單弱的身影，就如一支燭，纖細地、固執地，將那一星殷紅的焰，奮力擲進那黑暗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