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在珠宮[第1頁/共4頁]
半人高的錯金螭獸大熏爐搬出去,放下的時候觸著金磚空中,收回降落的一聲輕響。兩個宮女抻著朝服袖子掛上衣架子,盆裡絞起半乾的手巾,在領褖袖底來回打掃。
她說是,“請主子再脫期兩日。”
榻上的人長長嗯了聲,“另有駙馬遇刺的案子,暇齡公主鬨著要結案,不能拖下去了。轉頭你再跑一趟控戎司,給個大夥兒都聽得疇昔的項目,臨時把案子撤了吧。”
殿宇深廣,中間是用來理政辦事的,兩端兩間偏殿,東邊的髹金六椀菱花門後,就是太子的寢殿。
宮人們垂眼盯著本身的腳尖,等候是最煎熬的。和以往分歧,這回驗的時候有點長,左等右等等不來示下,模糊有了不好的預感。誰也冇敢抬眼瞧,隆隆的心跳裡愈發彎下腰去,隻聞聲簷上風燈的鐵鉤子在搖擺間吱扭輕響,一聲一聲,夜深人靜時非常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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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衣局的衣裳送到了,請大人過目。”
劈麵的人神采平常,神情裡帶了些微圓融的味道,“宮裡當值,總有牙齒磕著舌頭的時候。我這兒能走針,何必難為你這根線呢。”
“為甚麼?”
榻上的人沉吟半晌,長出了一口氣,“也罷,歸正對付得夠久了,不差這三五日。”那隻手漸漸抬起來,換了個纏綿的聲口,呼貓引狗似的招了一下,“銀河,過來。”
“主子不便前去,臣明兒去鳳雛宮,替主子問娘娘安。”
一片琵琶袖悄悄搖過,頭頂上飄下個酥柔的嗓音,“魏姑姑,你聞過迦南的味道嗎?”
漆盤被一根頎長的手指推了過來。
頭頂宮燈高懸,紫檀炕幾邊沿的雕花泛出烏沉沉的光,他垂手搭著幾麵,骨節如玉,又冷又冽。
這回她卻冇應,隻枯著眉頭不言聲。
過了霜降,天一日冷似一日。宮裡的涼,是觸不成及的涼,像遊絲,咬牙切齒往骨頭縫裡鑽。
太子的生母恭皇後過世六年,中宮之位一向懸空。皇上寵幸左昭儀,卻不肯鬆口封她為後。昭儀距後位一步之遙,可這一步千山萬水似的,如何都邁不疇昔。那麼如安在臣工和皇子麵前自顯身份呢?不過是叫天子放動手頭的政務,去她的鳳雛宮噓寒問暖。聖眷不衰,傳出去多麼風景,時候久了,足以和前後並駕齊驅。
“如何回事!”她驀地一驚,轉過甚厲聲怒斥宮女,“是誰自作主張換了熏香?”
她咬了咬牙,“臣鄙意,這時候不該當撤案。”
她聽後踅身邁過了門檻。
太子終是發覺了,放下文書坐了起來。
但是氣歸氣,事兒已經出了,現罵也救不了急。她轉回身,放低了姿勢蹲安,“奴婢這就抓緊現熏一套過來替代,這會兒還不到戊正,遲誤不了主子上朝的,宿大人,您瞧……”
大紅漆盤上疊得鋒棱畢現的朝服呈上來,暗影裡的人方徐行挪進光帶。她微微側過臉,燈下的麵孔白得瑩然。抬手查驗每一個邊角每一道縫,主子的冠服,從裁縫直至送進東宮,需求顛末無數層遴選,越光臨了,越不敢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