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諸葛亮與黃氏女（九）[第2頁/共2頁]

紅泥爐下水沸三遍後，他取了木勺汲出茶湯，緩緩斟入竹盞當中，姿勢矜雅，水聲潺潺彷彿樂律。

“至於家中，不必憂心，我自會摒擋安妥。你的書閣會每半月掃一次塵，那套棋子我會經常自弈，不令閒置。另有這幾株辛夷，明歲便能著花，我會蒸了花製茶，挑最好的茶團予你留著……”

何不策高足，先踞要路津？”

“竹葉烹茶乃是雅事，無琴未免單調了些……孔明，我撫一曲與你聽可好？”她俄然開了口，清越已極的語聲裡帶了些笑意。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飆塵。

而她，定是不能與他同業的。那，若等，她又要等他多久呢？一年半載？三年五載……或者，十三年，十五載？亂世當中，死守家宅侯著夫君返來，一等十數載的，幾曾少過？

同年十仲春，在赤壁之戰後，助劉備安定荊南四郡，被任命為智囊中郎將，住於臨烝，督令零陵、桂陽、長沙三郡，賣力調劑賦稅，充分軍資。

二人共製的棋譜才隻完成了小半，他為她新斫的那尾桐木琴才上弦，她手植的那兩株辛夷到來歲春才著花……

現在這樹，已長了兩丈多高……齒輪已是八歲，他分開，也是七年了。

自那日劉玄德走後，他看似與平常無異，但走神發怔的時候卻比之前多了很多——如許性子穩若，安閒不驚的人，究竟是如何的猶疑問安，才令得貳心神恍然，舉棋不定。

用過了朝食，二人依例坐在庭中，臨風煮茶。孔明生了紅泥火爐，將春季掃落的枯黃竹葉在爐下燃了，竹露清馨，滇黑的茶團一點點碾碎，而後入薑、橘等調味，不一會兒，便有清鬱的茶煙攜著高香嫋嫋而起……

“同心同所願，含義俱未申。

兩樹並種的辛夷迎著淩晨的陽光綻得爛漫，粉白的花朵兒繁開滿枝，沾了晶瑩露水的花瓣兒在晨陽下微微泛光。黃碩立在樹下看著一樹繁花，眸子裡有微微的笑意。

我怕，待到華髮暮年，你會悔怨本日的挑選。以是，我乾脆替你做了定奪。

順手調過了音，她垂眸，抬手緩緩拔弦，輕勾淡抹，倚琴曼聲而歌，嗓音清越，玲玲入耳——

仿如囊錐脫穎，鋒芒嶄露。

以是嗬，如有一線但願，她如何會情願他走？

若來日你衣錦榮歸，我備著花茶醇釀為你慶功；若你功業無成，那，這南陽隆中，總另有一個賢惠的老婆，一個暖和的家在候著你返來。

想到這兒，她眸光不由落在了樹下小竹幾上那厚厚一摞絹帛間，那人清雋軒峻的筆跡落入眼中……七間的家書，任是絹帛輕浮，也積得幾近滿了一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