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荀粲與曹氏女（七）[第1頁/共3頁]

荀粲以往對這些事情實在並不如何熱中，但不知為何，小瑩倒是極喜好夜裡賞景。提及來，這一點她並不似這個年紀的嬌氣小女人，一點兒也不貪眠，常日都會早夙起床，而每旬都會挑一個日子在庭中賞夜景，乃至是看上整晚。

他走進了她身邊，溫聲問：“你又尋著了甚麼好東西？”——她拿在手中的東西，彷彿是一幅字。

但，試問麵對著如許一個玉雪敬愛的小女人，誰問又能冷酷得起來？

夜幕四垂，蒼穹黎黑，一彎如勾的上弦月纖纖然懸在中天，幾點銀亮的星子渙散地綴在月朧邊，偶爾有大片的烏雲被罡風吹移過來，遮星礙月，隻留亮色的銀邊與恍惚光影，倒是雲詭波譎的幻麗氣象……

——小女人彷彿能看出他的迷惑，以是曾這麼解釋道。她實在心機非常纖敏，天真純真……可並不笨拙。

“呀，找到了！”那廂的少女一聲帶著欣喜的輕呼聲打斷了荀粲的思路。

偶然候本身都感覺有些不成思議，他本來是那樣清冷的性子，但現在竟能這般自如地與老婆閨中調笑……不知不覺中，她竄改他多少？

還曾遺憾不能常常熬夜，彷彿如果能夠的話，她每晚都會來庭中弄月普通。

——父親荀彧的手書。

荀粲與曹瑩在榴花蔭下置了一張黑地朱漆矮足木榻，二人合榻而坐，擁著厚厚的氅衣賞著夜景。

“我出嫁時，阿父特地將這字找了出來，作為嫁奩帶過來。”

大略這個年紀的小女人都非常重視潤色罷。小瑩不但非常喜潔，且一貫不吝於打扮打扮。他那位嶽父大人彷彿深知這一點，陪嫁的嫁妝幾近置齊時下尚行的各色錦綺綾羅，紈素紗絹，此中不乏齊繡、蜀錦、白越、香葛、清河縑、絳綺觳、白疊布、火浣布如許的衣料。幾隻妝匣中則彆離置著各式百般的珠玉金飾，花簪、髮釵、發笄，花鈿，步搖，指環、跳脫，臂釧……幾近令人目炫狼籍。

荀粲家中並無姊妹，以往二十餘年間也極少同小女人相處過，以是開初開口應對時總感覺微微有些窘然。但看著那小女人亮著一雙眸子儘是等候，以及聽後他嘉讚後笑得眉眼彎彎的明麗模樣，不由也就垂垂慣了。

——三年前，曹植病逝於雍丘。

“奉倩，你說，這幅字掛在書房中好不好？”小女人已站了起來，立在他身畔。她本來就嬌小些，現在還隻是半大孩子的年紀，個頭堪堪隻及他的肘腋處。

是一手超脫明秀的漢隸，於翛然當中又透出幾分儒正端方之態……亦是他，最熟諳不過的筆跡。

但而後，他再也未見她拿出過這幅字了。

新婚次日，他才熄了寢室中的燈盞，她便驀地有些嚴峻起來，乃至是渾身都微微發顫。他隻好重新點亮了燈，如許她才緩緩平複下來，隻麵色還是微微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