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項羽與虞姬（一）[第1頁/共4頁]

靜了好久以後，他目光轉回室中，卻見那少女仍沉默跽坐於曲幾邊，垂著眼睫，神采靜斂。

“而我楚國子民，是以破家離散、亡身死亡者，亦不成計數。”

“莫怕，我騎術好得很。”他仍笑得漫不經心，神情之間，對勁遠遠多過安撫。

“會稽郡位於川流交彙之處，湖澤廣佈，盛產珠貝，之前始皇在位時，年年須上貢明珠五十斛。”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方開了口，沉著聲道。

項羽神采全不似方纔的恣肆與放涎，他振衣起家，闊步走到西壁前，目光透過壁上半啟的菱形橫欞窗，落向無星無月的寂黑夜穹：“十七年前，西秦滅楚，虜楚王，殺昌平君，迫楚國大將軍--項燕，自戕陣前。”

石公家這個伎子，也恁地混鬨！幸虧，這項羽公然如傳聞中普通，最好美人美酒，瞧方纔這一番情狀，大略是不會見怪了。

他擁她在懷中，少女薄弱的脊背就貼在他胸前，現在細下心來，才發覺到她身子正微微瑟縮著，而隨馬兒每一回縱步躍起，肩背都畏冷似的悄悄作顫……

“自秦二世承位以來，變本加厲，珠貢增了兩倍，郡中年年為此死亡的采珠人不知多少。”

“不必。”他聲音雄渾清剛，斬截似的利落。

當時，華燈照澈的廳堂當中夜宴正酣，酒若流波，肴如山疊，滿座衣冠，皆是郡中權貴。

“不過戔戔一賤伎，那裡當得起將軍名馬相酬？”老者趕緊推委，卻覷見那年青倨傲的客人眉巒略略一軒，便立時見機地吃緊收了聲。

因著仆人極少與人共騎，他座下那匹通身似雪、長鬃壓霜的白駒很有些不滿地趵了趵蹄，昻頭噴出大團鼻息。

“平生相護，非死不棄？”十三歲的稚嫩少女卻驀地抬了眼，一雙瀲灩眸子定定與他對視，凝著語聲字字清楚，問。

而本日宴請的這高朋，便是項梁最為愛重的親侄——項羽。太守府易主之時，便是他手起刀落，取了殷通首級，又一力斬殺府中百餘親衛，血漫庭階，舉眾慴伏。

言罷，抬手自劍尖上執了盞，一仰而儘。

看著他飲下了這一杯，堂上世人方纔悄悄抹了抹額汗，心底裡不由長長鬆了口氣——

“我，亦父母雙故。”半晌後，他方緩緩啟聲道。

“此後，便跟在我身邊罷。”他看著她，語聲清剛，落地有音“項羽自會護你全麵。”

項羽自幼喜好射禦，打小在馬背上長大，而性子又一慣恣肆無羈，禦馬乃至從不消鞍轡，向來驏騎，且最喜奔馳。

青年微微垂了眼，一時寂靜，很久無語。

他自個兒藝高人膽小，奮蹄奔逸，急飆若飛，半點兒也未覺驚險，但一個十三四歲的弱質少女，那裡顛末這般陣仗？

更何況,一月前，已故的楚國大將軍項燕之子--項梁，斬了前任太守殷通，佩其印綬，收其部下，取而代之。現在，全部會稽郡，已是項氏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