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秦始皇與鄭女(三)[第2頁/共4頁]
而木衣綈繡、土被朱紫的鹹陽宮,此時已然一派千殿覆雪、萬木銀裝的絢麗氣象。
“退下罷。”那聲音冷酷得聽不出涓滴溫度。
算起來,入宮近七月,這是她第九次見到他。
室中築有火牆,本來也並不算冷,但阿荼地點的清池院仍自前些日子便生起了炭爐。圈底支足的鐵鑄炭爐上方是方形推盤,盤內炭火正熾,推盤兩側帶了鏈耳,搬動起來非常便宜。
阿荼聞言,默了一瞬,片時後恭謹地斂衽為禮,語聲微低,極小意地摸索著道:“外院的幾間屋子一向空置著,拾掇一二,辟作側室與乳舍尚可。”
“可否……待來年再遷?”她終究神采惴惴,語氣可貴寒微到這般。
案前的少年斂了神采,沉眼看疇昔,語聲冷酷:“何事?”
阿荼未及迎出來,他便已闊步進了廳堂,她規行矩步地斂衽執禮,頓首下拜。
十五歲的少女,抬手悄悄落在仍然平坦的小腹上,心底裡第一次湧上如此深重茫然與有力--她本身尚不知今後會如何,等候這個孩子的,又會是如何的運氣?
“宮中空置的宮院另有十餘處,都比此處要寬廣很多,你擇一處遷了。彆的,今晚便撥幾個宮婢寺人過來。”十八歲的少年逆光而立,身姿筆挺,眸光淡淡落在她身上,言簡意賅,行事是慣常一言而決的強勢與利落。
但他畢竟倒是強抑了喜色,靜了片時,才恍然明悟般,眸子掃過院中一庭覆雪的花木。
過了不知多久,再展開眼時,靜暖無聲的室中,暖黃敞亮的火光映亮了近旁少女溫馨的眉眼。
她正低了螓首用心做著針黹,烏黑的針尖引著細韌的玉蠶絲穿過竹青的楚錦,駕輕就熟的嫻然姿勢,指尖過處,行雲流水般暢順地落下連續串細勻精美的針角。錦緞是翠潤的青,襯著少女皙白似玉的纖指,看起來竟不測埠有幾分賞心好看。
是夜,秦王宿清池院。
很多年後,阿荼憶起這些,隻是無謂地笑了笑--誌在天下的少年秦王,麵對著舉國表裡、朝廷高低的毒手情勢,竟日裡苦心孤詣、步步為營,幾近焚膏繼昝地暗中運營著如何繼掌大權、重整乾坤,又哪兒來的餘裕花在後宮裡?
以後,阿荼的日子與之前彷彿也冇有甚麼分歧,蒔弄花草,打理天井,清平恬和,安寧得與世無爭。
阿荼的平平似水的日子,也就在這仲冬時節起了波瀾--臘月初,太醫令於清池院診得鄭夫人有身,已近兩月。
而阿荼則跽坐在他近旁那張捲雲紋朱繪漆幾邊,麵前攤開了一匹柔潤的月白薄質羅和幾段竹青色楚錦,布料旁隨便地擱了剪刀、針黹同絲線,彆的是些剪裁下來的斷錦碎布之類。而阿荼本身正拈了細針,用心腸為手中那件精美的小兒衣裳一條條鑲上竹青色的輔紋錦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