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漢宣帝與霍成君（六）[第1頁/共3頁]

聞言，高坐堂上的太皇太後不由一怔，而後，看向麵前這小少女的神情都有些龐大了起來——

天子彷彿有些發笑，既而攬衣在她身畔跽坐了下來，安閒而暖和。

“那，便替朕結上罷。”

“是成君那裡做得不好麼？”她聞言一怔，不由頓了手上的行動，倒是仰起一張稚嫩的小臉兒，看著太皇太後，有些嚴峻地問。

聽丙吉說，當年，太子府上慘遭橫禍，便是在初秋時節，甫過了七月七的時候。他纔是繈褓嬰兒，尚不敷三月，臂上還繫著祖母史良娣親手合的五色絲縷，繩尾綴了一枚八株銅錢大小的身毒寶鏡……可惜厥後在獄中丟失了。

“那，便這一條罷。”小少女見他彷彿並不非常嫌棄，終究鼓起了些勇氣，心下的嚴峻與懊喪竟消彌了大半，而後，便垂了螓著當真地自膝頭一堆彩繩裡挑出了一條繫著弦紋鈕小銅鏡的五色采繩來。

“嗯。”他隻暖和地點頭，一字以應。

那十多年間，他在宮中從未遭到過多少顧問，天然，一樣的也就少了很多管束，日子算是真正的肆意安閒。

她瞬時驚奇地抬了眸，一雙清泉般純澈的眸子定定看向他，而後倒是咬了咬唇，貝齒噬得粉潤的菱紅唇瓣微微泛白，神采有些懊喪地又低低垂了頭。

當真是……一派天真，甚麼都不懂呢。

年青的天子不再言語，倒是探脫手臂，微微將飛鳳紋的平紋絹廣袖捋了些許，暴露勻白秀勁的手腕，平伸到她麵前。

尚冠前街常有百戲可看，鬨熱非常，販子上的頑童們便學著那伶人疊案倒立、弄丸跳劍、舞盤、弄球弄瓶、舞輪、戲車走索；杜門大道上最高的要數那座足足五重的旗亭樓，髹漆繪彩，簷牙高啄，一眾小兒常常做賭，看誰本領最高，能用彈丸打下樓脊最高處簷角上懸著的那隻金鈴；章台街上多是些歌樓舞坊，滿街的燕脂香粉味兒膩人得很，可這兒花塢園圃裡的芙蓉、芍藥卻開得最豔最好，若偷偷折了拿去東市賣，一枝就能售得十幾文的好代價；東西兩市老是最為喧鬨但也最為風趣的處所，常有很多番邦的奇巧物什，偶爾還能看到身著外相衣裳，粗發濃須，走近些便聞見膻腥氣的胡人牽著高大的駱駝招搖過市……

他就如許日漸長大，漸漸懂事，直至十五六歲上，到了娶婦立室的年紀。

長樂宮，永壽殿。

但另一麵，這個孩子的父母嫡親，儘數死在這位本技藝上……算得上血仇。

兩歲多時，他被人帶著走出了郡邸獄，因為長年不見天光，頭一回被太陽照到時，小小的稚兒渾身彷彿規戒似的疼，眼睛更是刺痛一片，直嚇得捂著雙目縮回獄門下的暗影底下——但卻如何也不敢哭，在獄中，凡是敢哭鬨的犯人都會被獄吏用鐵鞭號召，他年紀最小，一貫又有丙吉庇護著，倒未曾遭受過這般對待，頂多隻是被鹵莽的嗬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