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秦始皇與鄭女（五）[第2頁/共4頁]

扶蘇到本年六月才滿三歲，但自週歲後，便常隨父親擺佈，連宴飲田獵時亦不例外。上月初，王上率一眾文武於長楊宮春搜，便帶了他在身邊。

長信侯嫪毐率眾謀亂，欲攻蘄年宮，王上危殆！——偌大的鹹陽宮瞬時彷彿釜中的熱湯般急沸了起來，保護宮城的玄甲保衛們行動匆促，而數千名宮婢寺人早已是一派惶惑無措的驚亂。

阿荼早些日子便開端留意，太史局究竟何時替王上卜筮，冠禮到底會定在哪一日？王上何時解纜去故都雍城？

統統，喧鬨靜好得如同阿荼與扶蘇在清池院度過的每一個傍晚。

四月，上宿雍。己酉，王冠，帶劍。長信侯毐反叛而覺，矯王禦璽及太後璽以發縣卒及衛卒、官騎、戎翟君公、舍人，將欲攻蘄年宮為亂。——《秦始皇本紀》

“那蒙恬呢？”

寒意漸侵，清池院中，阿荼抬手悄悄闔上了東窗的綺戶。室中置著一尊兩尺來高的青玉五枝燈，五盞敞亮的焰心瑩瑩暈開溫和的暖黃色光彩，照澈廳堂。

秦王誕辰便在本月，今歲，贏政弱冠。

看著駕車握韁，歡暢得不時咯咯直笑的兒子，阿荼本來也是欣然高興。

彷彿輕舟掠江，帆影一霎，瞬後便又是流水深靜，了無波痕。

“阿母。”他放下弓，肉嘟嘟的圓腴身子蹭了過來，仰起一起稚嫩的小臉，扯了扯她的袖裾，糯軟語聲有些委曲地喚道。

“扶蘇問過的！”稚兒糯軟的語聲有些急，道“阿父說‘想要，便本身去討’，扶蘇去問，蒙家阿兄情願給的！”

“扶蘇喜好它？”她笑了笑，問，不然怎會向蒙恬討了來。

恰是孟夏時節，一院的芍藥與諼草恰值花期，滿地蔥蘢欲滴的如茵碧色自堇塗的宮牆邊無垠伸展開來，叢叢簇簇的菁茂綠葉間一個個烏黑嬌粉淺絳嫩黃的晶瑩花苞兒次第而放，有的半開，有的盛綻，彷彿翠玉瓊田裡散落了一顆顆瑰豔的金珠玉粒瑪瑙籽兒，爛漫燦爛得有些豪侈。

“那，待扶蘇再長得比這弓更高些了，再來試好麼？”

聞言，小小的稚童有些不解地仰了臉，搖了點頭。然後老誠懇實地小步跑了疇昔，俯下.身子重新握住了室中藻席上那張犀筋弓，一雙小胖手有些笨拙地把它扶了起來，端端方正地豎好，本身小小的身子站得筆挺，慎重其事地把弓身下端頂著本身的笏頭履，上端緊緊貼到了前額——

自十月初，阿荼幾近每日都是黎明夙起，自晨光熹微比及天氣向晚，看著鹹陽宮千殿重宇的青灰色甓瓦簷角間終究銷了最後一縷霞光，垂垂暮色四合——又過了一日。

恍神了一瞬，阿荼又重新清瞭然思路。她目光暖和地略低了頭，伸手替稚兒細心機了理垂到頸側衣衽裡的頭髮，問“扶蘇比這弓高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