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不照綺羅筵隻照逃亡屋（10）[第1頁/共4頁]

他要麵對的，是更強的風暴。

這天時並不算熱。

是陳阿嬌。是館陶大長公主。是疇前竭全族之力經心助天子登上皇位的堂邑陳氏。

天子現在正在長樂宮坐，被太後訓的像個孩子一樣，他自知理虧，被太前麵斥，也隻是忍著，並不與辯論。

如有變，她幫天子瞅著便是。太後心想。

天子暴怒：“還不救人！杵著……？”

因道：“皇兒今兒說的話，母後全聽了內心去。不輕易呀……我們母子倆，多可貴才這麼聚一回，說說知心窩子的話。徹兒放心，你不肯讓母後管的，母後必放手。——皇兒在疆場冒死，母後怎能在後宮給天子捅刀子？”

劉徹這邊已脫下外罩，半邊身子趟了塘子裡去，渾水已漫過他的膝蓋，他手抓著岸上枯藤纏下的絡辮子，身子便借力往下滑，一浮動，扯開了老遠。

好久，皇太後才悄悄點頭：“哀家明白了……哀家承諾天子，哀家毫不動她，陛下大可放心親征，哀家是陛下的母親，必不時、事事都為陛下考慮！”

太後言真意切，天子不免動容，因說：“徹兒謝母後諒解！——母親且放心，徹兒自踐祚始，便發憤要做明君，以天下為己任，承高祖天子之派頭，拓土開疆，保大漢百姓豐衣足食！此乃兒的抱負！……甚麼事該做，甚麼事不該做，兒子內心有把明尺，江山與美人，孰輕孰重，兒子毫不會選錯了路！但……”天子無法一笑，連眼睛裡都泛著淚光：“徹兒一日不見她，便想她、顧慮她，兒子想，朕做了天子，可天子也是人，兒子內心顧慮著打小兒一塊長大的青梅竹馬，便是罪孽麼？”

黃蓋大傘便這麼吹落,鷂子似的在爛汙泥地裡滾了這麼幾下，“翅膀”便再不聽使喚了,黃蓋大布儘是泥濘。

“哀家不是三歲小孩！”

天子放軟了口氣，因說：“母後，朕也懷舊——”這話一語雙關，一層的意義是，他懷舊，母舅田蚡一族對他的好，佐政帝王的功勞，他都記在內心，方纔之言七分是氣話，若非萬不得已，他必然不會動田蚡。另有另一層的意義，更較著：“母後，朕懷舊，誰敢動朕的舊人，朕與母後的表情，是一樣的！望母後諒解！”因感喟，又道：“朕這一起，波折襤褸，走來實在不易。母後都看在眼裡。這些苦痛，朕受過的，母後全都受過！比之朕，隻多很多！朕不時記在內心，母後的話，朕願聽，也會聽。但……母後若覺朕行事不當時，無妨回溯一下，朕能登上皇位，受恩於誰？田蚡孃舅的恩，朕必然感念在心，但……朕欠恩最大的，並不是田蚡孃舅。”

王太後眼中氣勢刹時偃下，她似是不敢信賴，麵前這位用君上的口氣與她說話的，竟是她一貫孝瑾的皇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