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紗窗日落漸黃昏(1)[第1頁/共4頁]
“上回謁長樂宮,拜見太皇太後去,可巧撞見館陶姑姑也在,我看她內心但是不快的,”竇沅想了想,隻能挑最不叫民氣酸的話來講,她可不能在陳嬌皇前麵前細說館陶大長公主是如何在她這個宗親後輩麵前抹淚痛哭的,因是說道,“太皇太後也疼得緊,因說:‘是徹兒發胡塗,這性子改不了,擰得跟先皇一個模型刻出來的,過些日子,他想明白了,天然要給我們嬌嬌發落個好去處的……’,館陶姑姑也說,做不做皇後不算得甚麼,隻要阿嬌能好,就是發落個‘夫人’,她也一萬個謝隆恩!”
這四字從阿嬌口中吐出,淺淺落拓之音如玉珠落盤。她微微扶額,眼中竟全無悲慼,卻嚇得奉養的幾名宮人趕急捂了扇子,齊刷刷跪了一地。
“廢後陳氏。”
元光五年,陳氏以巫蠱為妒,廢於長門。
“阿母天然不好,”阿嬌低頭,似在自言自語,“母親一世好強,有我這麼個冇本事的女兒,母親如何能好?”
因天子雖頒旨廢後,圈陳後於長門宮,但並冇有明旨不讓內宮女眷看望,她剛纔敢入謁長門宮,偏見陳嬌表姐。
竇沅也是個聰敏的女孩子,天子雖廢後,然統統飲食用度送入長門宮者,皆照皇後儀製。如此看來,事情尚可週旋。就算武帝要究查她明天的冒昧,隻怕也不大忍心,再由,太皇太後疼她,更寵阿嬌,必然能從中調停一二,就算她本日偏見阿嬌之事被撞破,亦能安然避禍。
這時門外長廊下吊著的那金絲籠哐哐鐺鐺響了起來,金鍊子上拴著那對雀鳥兒卻似受了驚似的,撲棱著翅膀竄起來,竄到高頂時,天然又被金鍊子牽回,直扯得框子來回擺動不止。那鳥兒“嘰嘰喳喳”叫著,羽毛根兒還滲著血,直落的滿地都是。倒是個不知進退的,今兒不知發了甚麼狂,摒著氣兒直竄起又撞金籠子,那聲音在悶熱的氛圍中來回逡巡,把這層喧鬨扯出了個大洞穴子。
美婦人靠在攢金線的軟墊上,倏忽感覺舒泰了些,微微凜起家子,笑道:“阿沅,你靠的近些,叫她們扇得風涼。”
這是元光五年的炎夏,日頭毒得齜人。長廊簷牙雕鏤紋路裡,詳確澆鑄的滾花金漆彷彿也被日頭逼乾了水分,出現乾裂的木花兒。院子裡清平悄悄,悶的人不想說話。嗬著氣都能吃進滿口逼仄的悶熱。
是以日前竇沅常常奉侍殿前,出入漢宮。前次入謁長樂宮奉侍,偶遇姑母竇太主館陶大長公主,聽她提及陳嬌皇後偏居已數月,不見親母,不見君上,心疼的發緊,姑母言辭中感喟數度,天子仍在大怒中,不發恩旨讓她們母女相見,館陶大長公仆人前尊榮,人後卻不顧麵子,在她這位宗親後輩麵前哭哭啼啼,不藏哀慼,想來是愛女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