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金屋無人見淚痕(12)[第1頁/共4頁]
衛子夫伸直在床角,自個兒受著凍,卻仍不忘提示天子:“陛下,您把被子拽拽,莫著涼。”她有些慚愧:“陛下……並非臣妾貪寵,臣妾入宮不幾年,已生得衛長、陽石、諸邑三位公主,現在……”她麵帶羞赧,悄悄摸了摸肚子,隔著一層褻衣,仍覺暖和非常:“現在,第四位孩兒又懷上啦,臣妾……臣妾已是滿足!方纔臣妾失禮,絕非擅寵,實在是……臣妾馳念陛下。”
楚薑盛了碗薑湯分撥來:“好姑奶奶,打緊喝了吧,娘娘還冇好,冇的再糟了自個兒身子,”因向身邊世人道,“你們好好兒排著隊,外頭出去的每人都得喝上一碗薑湯,祛祛寒……”
衛子夫打了個寒噤。
“子夫,若朕不來,你會日日盼麼?”天子俄然道。
這邊說著,那眼淚卻又止不住地淌。
驚蟄。春雨未息。
“子夫,你如許好。”
第一次,在春雨韻韻中,帝王的聲音,略顯無法。
蕊兒乜她倆一眼,道:“端莊事兒,把暖爐生旺些,娘娘那頭呢,是該擰冷帕子降降熱——但這氣候陰寒陰寒的,冇的再凍著娘娘,但是病上加病!”蕊兒手頭隻顧做本身事,怪利索,又說:“憑你們再不端莊,我能針頂針地說話齜你們麽?我們都是一宮裡服侍著的,你們做壞了事,我能撈著甚麼好?憑我訓你們幾頓,也是為你們好——那些爛舌根的話,能聽麼?如果吹偏了風,叫娘娘聽了去,可如何成?”
殿下宮女子倉倉促促出去又出去,儘是放慢了腳步的,小貓兒似的點在青琉地上,小意的模樣,恐怕是驚著了誰。
衛子夫歎了一口氣,笑容有些酸楚:“永巷當中,多的是瘋婦,大抵……那是臣妾的將來。臣妾並不怨,也不會怕,從平陽公主府,登得天闕台,已是三生修來……”
很多年之前,也有人與他共寢一張床,她的端倪與眼神,和衛子夫是全全然分歧的。她像小鹿,像精怪,那麼滑溜,那麼趾高氣昂,劉徹一瞪眼,活力了,她毫不會誠惶誠恐,她還是笑,跐溜一聲,便像小狐狸似的竄進他的懷裡,抱著他,纏他去上林苑行獵。
紅綃帳裡,秋色更濃。天子悄悄躺在那邊,呼吸勻停,黃底龍紋軟綃內襯貼著他胸膛,一起一伏,常日裡被暴虐辣豔陽燠黑的肌膚若隱若現,一段藕似的白生生胳膊從那斑斕被子裡伸出來,天子乜一眼,語氣安靜:“如何,睡不著?”
說那樣美的情話,卻凝那樣冷的冰霜。
外頭仍然滴著雨,濕漉漉,滴答答,光聽著就怪難受。初春氛圍濕薄,又是寒浸浸的,穿堂風算是帶了些烈性兒,灌進脖子裡,可冷。
天子掀起龍鳳呈祥雙麵錦被,起了身,坐在那邊,身上軟綃內襯被壓的太久,起了幾道褶。大紅明燭噗滋滋滴蠟油,光焰在綃帳外曳動,少年天子的表麵映在暖色的燭光裡,英偉非常。那副邊幅,即便在平常百姓家,也算得美女人。何況他是天子,十二旒冕冠加身,行出行來皆是坐龍輦,禦色是玄黃,六合之間,隻屬於他的光榮,隻屬於上天之子的萬丈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