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血淚斑斑撒手西去[第1頁/共7頁]

夜色裡的樂善堂，還是溫馨寧和的，門口掛了兩隻素色紗燈，燭影翳翳，襯得古隸匾額更添幾分端美幽雅。似是飯點，並未看到守堂之人，然附耳諦聽，仍有人聲傳來，隔著晚風模糊約約傳來，讓人不自發地心安。

得知黛玉來此等老爺，林平也倉促擱動手裡的活計跑回書房，便看她淚朦朦地在院子裡繞圈，夜裡微涼，如果熬壞了身子可如何使得，眼下這府裡再經不得任何風波了，苦口婆心腸勸道：“蜜斯，您快屋裡坐會，老爺就快返來了，如果您受了涼，老爺又該擔憂了。”

黛玉心機纖細敏感，縱使再天真懵懂，事已至此，如何看不出父母之間的衝突冷酷，如果以往，即便林如海再忙再脫不得身，賈敏奄奄一息油儘燈枯之時，莫說是戔戔府衙，便是千裡之遙也早就快馬加鞭趕返來見最後一麵，想起前一回，隻是沉痾臥床，他便心急如焚地自鬆江夜奔返來，日日榻前相伴，連公事都在外間措置，哪會如眼下這般留在衙門裡不成挪步？

躊躇半晌，三人不約而同地起家，送至門外，略客氣兩句，便回身回屋。聽到身後掩門聲，林如海停下腳步，回身望著融天玄色中的溫馨小院，嘴角微抬，浮出淡淡笑意。站了好久，方笑著分開。

因著這番美意，當秦子浚開口邀他同坐時，蘇雲岫隻低頭撇了下嘴，並無開口禁止。林如海心中微動，似是發覺到了甚麼，麵上卻不動聲色，客氣地應謝，便揀了蘇軒身邊的鄰座坐下。多了一人，甭管多不甘不肯，蘇雲岫還是起家往外叮嚀了一番，添了兩道熱菜，又叫了壺竹葉青。

那一刻，李嬤嬤隻感覺全部天都坍塌了，偶然理睬她最後的“憾甚”究竟指的是甚麼，隻顫抖地理了下衣衿，直挺挺地跪下來，重重地叩首在地：“太太，走了。”

林如海沉默地聽著，不置一詞，也不知該做何言語。逝者已矣，那些過往，他已不想窮究，更不肯多提，隻在末端淡淡地問一句：“她可另有旁的話留下？”

許是偶爾，又或是潛移默化，不知不覺地，竟又到了樂善堂前。

屋裡的女人，是他風雨同舟榮辱與共二十餘載的嫡妻，有過夫唱婦隨的誇姣，也有過伉儷離心的暗澹，有過得妻如此夫複何求的戴德，也有過識人不清紅粉骷髏的嫉恨，然眼下，卻都跟著這聲聲記念在風中飄散。

林如海剛走近些，便看到門外一團小小的黑影伸直著，離得近了，纔看清是黛玉，忙邁步上前，道：“玉兒？你怎坐在外頭，這些下人都如何服侍的，竟有著你你在這吹冷風。”

“老爺，蜜斯，太太……太太已經去了。”

黛玉連連應是，心知賈敏遲延不很多久，便心急如焚地拉著林如海往正院趕。林如海順著她的情意抬步走著，內心倒是龐大難耐，伉儷形同陌路，另有何可見的？隻是，這般淡然的表情，當走進院落，聽到屋裡壓抑不住的泣聲時，卻化作了茫然與浮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