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1頁/共10頁]
“如何,不肯意我送你?”他站在我右旁。他說這話時,我扶了一扶快掉下肩的書包帶子,不料與他的手指碰在一起,頭一抬,我和他的目光碰上了。
“未幾待一會?”
汗青教員說他有幾個朋友,常在一起聚聚。“你來,你可聽聽他們談文學。你本身來挑挑書看。”他的口氣裡真有種但願我去的意義,這是他第一次誠心腸把我當平輩。他們都是一群有劃一經曆或背景的人,幾小我聚在一起,讀書談文,會商共同感興趣的題目。聽本身改裝的收音機,他們不像這裡的普通住民,隻收香港電台的風行歌曲,他們聽彆的節目,收彆的台:美國英國的中文短波播送。這些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收聽“敵台”這罪過,三十來年,都是要判重刑的,固然到1980年已查得不如前些年那麼嚴了,滋擾音也不那麼強了,但一提起這兩個字,還是讓民氣驚肉跳。
“水打棒,遲早的事。”大姐恨著母親,臭罵三哥。
“不。”我說完,長歎一口氣,彷彿想把胸中的煩悶悵惘吐個潔淨。
當我一開口對汗青教員說話,就感到歡暢,他喝著茶,不時眯著眼睛瞅我。
如果我回過甚去,汗青教員必然仍然站在路上目送我下坡。隻要我朝回走,走近他,我必然能瞥見他的臉上那隻要我能瞥見的哀痛,他的脾氣不準他講出來。倘使我能諒解彆人,倘使他能直接向我說出來,或許我們能相互心靈靠近。
每年夏天,遠遠近近的人,都到江邊較陡峭的石灘地段去沐浴。我們不說泅水而說沐浴。下江沐浴的人,翻動著或凸或扁的肚皮,與江水遊耍著。精瘦的小男孩們,打水仗,扔沙彈,一概光著身子。泊在駁船邊的貨船上的海員們,熱得發慌,黑亮著一身皮肉,栽個迷頭,泡進一江黃湯裡。對我們這些從未見過私家浴室廁所的人來講,有一江水,不管何種色彩,如何折騰都是福分。長江從上遊高原奔騰到四川盆地中心,在重慶這一段,水勢已經不太急湍。但每年夏天江裡仍舊淹死很多人。很多是沐浴特膽小的,也有船翻扣斃在江裡的,被暗害扔到江裡的,當然也有對這小我世滿腔痛恨一頭栽下水的。死得再光彩,走得再冤枉,都一樣,長江毫不會被填滿。
那天下午放學後,從他辦公室出來,我在黌舍圍牆邊的石頭上悶坐了好久。除了我,我想冇有哪個女門生會去找他說功課以外的事。論邊幅教書,他不比其他的男教員好,有甚麼了不起?不就因為他曉得我對他的感受特彆,他便能夠想如何就如何對待我。我憤恚又悲傷,一個怯懦怕事的人!我不必看重他,更不必理睬他。
這類野菜,奇特極了,隻在腐敗節前鮮嫩嫩,過了節就顯出老相,即便是淩晨露水亮亮地轉動在菜葉上,也那樣,有點像女人的生命。它葉不大,也不刻薄,生有一層淡紅色的毛,茸茸的,一小棵一小棵。用淨水洗淨後,切碎,放入和好的麪粉裡攪混,用手拍扁,一個挨著一個,放在炒菜用的鐵鍋邊上。待鍋底水乾,便揭開蓋,把鍋傾斜地在灶上轉動。熟的腐敗菜有股暗香,粘粘連連的,有個好聽的名字:腐敗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