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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侍中進得書房來，先朝公主膜拜施禮，又朝她身後的乳母、怯薛歹躬身作揖，對侍立公主身後的漢人奴婢倒是視若無睹。

公主哼了一聲，“擺佈不過是你們漢人的臭學問，有甚麼用處了？如果這些學問真有效，那些南朝蠻子如何會被我們打得屁滾尿流？他們不是每天在認字讀書嗎？他們著了兵法，不還是每天打敗仗？他們哭爹喊孃的時候，他們的孔夫子也冇來拯救啊。”

漢人徒弟和蒙古門生。奉書衡量一陣，判定做了一回漢奸。趁著給公主端水的工夫，湊在她耳邊輕聲說：“先難而後獲，可謂仁矣。”

楊侍中被公主這麼一問，也擦了擦汗，笑道：“公主所言極是。隻是……隻是公主有所不知，漢人先賢的學問當然是極好的，但南蠻天生孱羸，狡猾虛假，一身軟骨，就像是枝頭上都雅的雀兒，隻會嘰嘰喳喳的叫，碰到我們老鷹普通的蒙古天軍，天然是不堪一擊。而我們蒙前人是成吉思汗的子孫，勤奮聰明，英勇過人，本來就做得萬民之主。如果再有聖賢之書的幫襯，那更是像馬兒插上了翅膀，不管是打獵、摔交，還是兵戈、治國，都會猶勝一籌。不然，為甚麼就連當今皇上，也要不時在手邊放一卷《孫子兵法》呢？”

本日教誨的內容按例是《論語》。奉書的事情，不過是遵循楊侍中的叮嚀，將書籍紙張傳來遞去，送到公主手裡，或是籌辦在楊侍中手邊，再或者是替他們研墨、鋪紙、洗筆、翻書。楊侍中幾次講授著甚麼“知之者不如好之者”，都是奉書倒背如流的字句。她心不在焉地聽著，俄然想起了小時候，父親抱著本身講這些事理時的風景。

等了半天，卻不見筆遞過來。公主眉頭一皺，叫道：“鷂子？你死啦？”

楊侍中連連搖手，“不消，不必了，公主厚愛，臣消受不起。”說畢，現出慷慨決然的神情，猛地一抬頭，將整杯奶灌下了喉嚨。那神采像喝藥一樣。

大半個時候折騰下來，虎牙公主好輕易又背會了幾句孔夫子的教誨，寫出了幾頁字。上都氣候風涼，可奉書服侍一陣下來，脖頸後背都已微微出了汗，而楊侍中也不時抬起袖子擦汗，袖口已經擦得濕了。公主身後有人幫手扇扇子，倒是一臉輕鬆。

公主豪放一笑：“天下都是我皇祖父的，幾杯駱駝奶算甚麼？你們漢人就是小家子氣。你如果然捨不得，我賜你一大桶，你漸漸喝去好了。”

可半晌以後，她就把方纔那點不快忘得一乾二淨。楊侍中接過那杯甜駱駝奶，口中不住稱謝，卻遲遲不往嘴邊送。公主將本身杯中的駱駝奶喝得一乾二淨，意猶未儘地舔了舔嘴唇，又從奉書手裡接過手巾擦了一擦，笑吟吟地看著他，說：“楊徒弟再不喝，這奶可不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