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身[第1頁/共3頁]
香蘭記事起便在靜月庵中跟著尼姑們一處誦經修行。定逸師太極喜她樸素可兒,給她取法名“禪靜”,教她認字讀經,親身給她講法,除卻佛經,又教她四書五經和詩詞歌賦一類。香蘭聰明刻苦,極有毅力,甚得定逸師太歡樂。定逸師太本是官宦人家女兒,因其父脾氣樸重獲咎當朝權臣,家道淪亡,為避禍才削髮爲尼。待冤案昭雪後,定逸師太反覺塵凡萬丈不如佛門平靜,回絕家人之意,不肯出家,常常行菩提道,救人濟世,不收分文,又常常舍粥舍藥,走南闖北,極有見地。香蘭纏她問些刁鑽題目,定逸師太倒也不煩,耐煩答覆,悉心教誨。故冇幾年的工夫,香蘭竟然書史皆通,寫作俱妙,胸中很有些丘壑了,特彆繪得一手好丹青,常得世人讚歎。
“放你孃的屁,姑奶奶可看不上你那幾件爛衣裳,我們家姨奶奶在府裡多大的繁華權勢,綾羅綢緞都是擦屁股的!想錢想瞎了心的小娼婦,竟想訛到我們頭上!”呂二嬸子慣會惡妻罵街一套,花腔百變,又生得黑壯,雙手叉腰往院裡一站,很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甚麼肮臟爛臭都敢往外噴。
薛氏不平道:“你怎就曉得我生的孩兒就合該一輩子給人家做主子?冇的淨說些沮喪話,若生個飛黃騰達的貴子貴女,你這做老子的臉上豈不也有光?”
香蘭歸家後竟日無所事事,薛氏成心讓她跟街裡街坊同齡的女孩兒們一處做針線玩耍,香蘭去了兩回,返來道:“並非我類,湊一起也敗興兒。”便在家幫薛氏做些家務,閒暇時隻看書抄經,做針線補助家用。
這一日香蘭正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繡花,忽聽院子裡一陣鼓譟,有個鋒利的大嗓道:“誰偷你家衣裳了?彼蒼白日的誣賴人也不怕喉嚨裡生爛瘡,我呸!”
陳萬全一瞪眼:“你快消停消停罷!呂家大閨女是府裡頭大爺的通房,今後生了哥兒姐兒抬了姨娘,就是半個主子,我們敬著還來不及,怎好上趕著找不痛快?你娘婦人之見,頭髮長見地短,她是混蛋,你也跟著混蛋?”正說著傳來“哎喲”一聲,本來薛氏被呂二嬸子一把搡倒。
陳萬全道:“是,是,我就等你生個貴女了,最好貴到當了官老爺太太,出門就坐大馬車,像府裡太太們那般風景,穿金戴銀,吃香喝辣,出門有八個丫頭服侍著,那纔算我們老陳家墳頭上冒了青煙!”說完一摔簾子出去了。
這一番話說得薛氏又冤又羞又怒,指著呂二嬸子:“你,你……”哽咽得說不出話。香蘭見呂二嬸子如此欺辱母親,心中大怒,將針線一丟,穿下鞋便要往外跑,卻被陳萬全一把拖住道:“我的小姑奶奶,外頭吵得幫凶,你去跟著裹甚麼亂!”
話說金陵有一小兒喚作陳萬全,五六歲上冇了爹孃,兄嫂將他賣到富戶林家為奴,在一處古玩店鋪裡乾活當差。天長日久練出辨彆古玩書畫的本事,因他身無長物,故冇有麵子人家情願同他說親,偏他還是有些眼界的,等閒的閨女又看不上。三十歲上店主汲引他做了鋪子的三掌櫃。又過了一年,林府裡開了恩情,給了他一個三等丫頭薛氏,命二人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