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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與其有天下也,不如有說也;與其有說也,不若尚羊物之終始也,而條達有無之際。是故環球而譽之不加勸,環球而非之不加沮,定於死生之境,而通於榮辱之理。雖有烈焰大水彌靡於天下,神無虧缺於胸臆當中矣。若然者,視天下之間,猶飛羽浮芥也,孰肯分分然以物為事也!
夫天不定,日月無所載;地不定,草木無所植;所立於身者不寧,是非無所形。是故有真人然後有真知。其所持者不明,庸詎知吾所謂知之非不知歟?
至德之世,甘瞑於溷澖之域,而徙倚於汗漫之宇。提挈六合而委萬物,以鴻濛為景柱,而浮揚乎無畛崖之際。是故賢人呼吸陰陽之氣,而群生莫不顒顒然仰其德以和順。當此之時,莫之領理,決離隱密而自成。渾渾蒼蒼,樸素未散,旁薄為一,而萬物大優,是故雖有羿之知而無所用之。
夫夏季之不被裘者,非愛之也,燠不足於身也;夏季之不消翣者,非簡之也,清不足於適也。夫賢人量腹而食,度形而衣,節於己罷了。貪汙之心奚由生哉!故能有天下者,必無以天下為也;能馳名譽者,必無以趨行求者也。賢人有所於達,達則嗜慾之心外矣。達則嗜慾之心外矣。
百圍之木,斬而為犠尊,鏤之以剞劂,雜之以青黃,華藻鎛鮮,龍蛇豺狼,曲成文章,然其斷在溝中,壹比犠尊溝中之斷,則醜美有間矣。但是失木性鈞也。是故神越者其言華,德蕩者其行偽,至精亡於中,而言行觀於外,此不免以身役物矣。夫趨舍行偽者,為精求於外也。精有湫儘,而行無窮極,則滑心濁神而惑亂其本矣。其所守者不定,而外淫於世俗之風,所斷差跌者,而內以濁其腐敗,是故遲疑以終,而不得斯須淡泊矣。
及世之衰也,至伏羲氏,其道昧昧芒芒然,吟德懷和,被施頗烈,而知乃始昧昧晽晽,皆欲離其童蒙之心,而覺視於六合之間,是故其德煩而不能一。乃至神農、黃帝,判辨大宗,竅領六合,襲九窾,重九?④,提挈陰陽,嫥捖剛柔,枝解葉貫,萬物百族,使各有經紀條貫。於此萬民睢睢盱盱然,莫不竦身而載聽視。是故治而不能和下。棲遲至於昆吾、夏後之世,嗜慾連於物,聰明誘於外,而性命失其得。施及周室之衰,澆淳散樸,雜道以偽,儉德以行,而巧故萌發。周室衰而霸道廢,儒墨乃始列道而議,分徒而訟,因而博學以疑聖,華誣以脅眾,絃歌鼓勵,緣飾《詩》《書》,以買名譽於天下。繁登降之禮,飾紱冕之服,聚眾不敷以極其變,積財不敷以贍其費。因而萬民乃始慲觟離跂,各欲行其知偽,以求鑿枘於世而錯擇名利。是故百姓曼衍於淫荒之陂,而失其大宗之本。夫世之以是喪性命,有衰漸以然,所由來者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