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1頁/共7頁]
在這麼熱烈的時節,祥子單獨低著頭在德勝門城根漸漸的走。走到積水潭,他四下看了看。冇有人,他漸漸的,輕手躡腳的往湖邊上去。走到湖邊,找了棵老樹,背倚著樹乾,站了一會兒。聽著四外並冇有人聲,他悄悄的坐下。葦葉微動,或一隻小鳥俄然叫了一聲,使他倉猝立起來,頭上見了汗。他聽,他看,四下裡並冇有動靜,他又漸漸的坐下。這麼好幾次,他開端看慣了葦葉的微動,聽慣了鳥鳴,決定不再惶恐。呆呆的看著湖外的水溝裡,一些小魚,眼睛亮得像些小珠,忽聚忽散,忽來忽去;偶然候頭頂著一片嫩萍,偶然候口中吐出一些泡沫。靠溝邊,一些已長出腿的蝌蚪,直著身兒,擺動那黑而大的頭。水俄然流得快一些,把小魚與蝌蚪都沖走,尾巴歪歪著逆流而下,但是跟著水也又來了一群,掙紮著想要愣住。一個水蠍極快的跑疇昔。水流垂垂的穩定,小魚又結成了隊,伸開小口去啃一個浮著的綠葉,或一段小草。稍大些的魚藏在深處,偶爾一露背兒,忙著回身下去,給水麵留下個旋渦與一些碎紋。翠鳥像箭似的由水麵上擦疇昔,小魚大魚都不見了,水上隻剩下浮萍。祥子呆呆的看著這些,彷彿瞥見,又彷彿冇瞥見,偶然的拾起塊小石,投在水裡,濺起些水花,擊散了很多浮萍,他猛的一驚,嚇得又要立起來。
天這麼一熱,彷彿把故都的春夢喚醒,到處能夠玩耍,大家想起點事作,溫度催著花草果木與人間吃苦一齊往上增加。南北海裡的綠柳新蒲,招引來吹著口琴的少年,男男女女把劃子放到柳蔭下,或蕩在嫩荷間,口裡吹著情歌,眉眼也會接吻。公園裡的牡丹芍藥,邀來騷人雅士,徐行盤桓,搖著寶貴的紙扇;走乏了,便在紅牆前,綠鬆下,飲幾杯足以引發閒愁的清茶,偷眼看著來往的大師閨秀與南北名花。就是那向來沉著的處所,也被微風晴日送來遊人,正如送來胡蝶。崇效寺的牡丹,歡然亭的綠葦,天然博物院的桑林與水稻,都引來人聲傘影;乃至於天壇,孔廟,與雍和宮,也在嚴厲中微微有些熱烈。好遠行的與門生們,到西山去,到溫泉去,到頤和園去,去觀光,去亂跑,去彙集,去在山石上亂畫些筆跡。寒苦的人們也有些處所去,護國寺,隆福寺,白塔寺,地盤廟,花兒市,都比昔日熱烈:各種的草花都素淨的擺在路旁,一兩個銅板便能夠把“美”帶到家中去。豆汁攤上,鹹菜鮮麗得像朵大花,尖端上擺著焦紅的辣椒。雞子兒正便宜,炸蛋角焦黃稀嫩的惹人嚥著唾液。天橋就更火熾,新席造起的茶棚,一座挨著一座,潔白的桌布,與妖豔的歌女,遙對著天壇牆頭上的老鬆。鑼鼓的聲音耽誤到七八小時,氣候的爽燥使鑼鼓特彆的清脆,擊亂了民氣。妓女們輕換衣裝了,一件花洋布單衣便能夠標緻的擺出去,並且明顯的暴露身上的曲線。好平靜的人們也有了去處,積水潭前,萬壽寺外,東郊的窯坑,西郊的白石橋,都能夠垂釣,小魚不時碰得嫩葦微微的動。釣完魚,野茶社裡的豬頭肉,鹵煮豆腐,白乾酒與鹽水豆兒,也能令人醉飽;然後提著釣竿與小魚,沿著柳岸,踏下落日,安閒的進入那陳腐的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