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明月夜（二）[第1頁/共3頁]

有如許眼睛的女子，不該是個畏縮的脾氣。

孩子？殷染無聲地笑，想起那一雙水波輕漾的眼。那是不是桃花眼？她不太肯定。黑暗裡，她隻來得及看清那眼底的冷嘲。

殷染斂了笑，不作聲。

秋夜的風寒徹骨髓，少年笑容似刻在腦中揮之不去。他的聲音在風夜的反響裡恍惚成了一團霧，與長遠光陰裡的一個個聲音堆疊了，疊成了赤色的夢魘。

那靴子隻在殷染麵前頓了片時便行開了，而後便聞賢人對戚冰說道：“朕本日所幸未晚，不然這清風飯都要凍住了。”

段臻凝了眸看那少女，杏紅襦裙披緗色小衫，看去清麗可喜，純而不俗。容色雖非絕豔，卻有雙婉媚流波的眼，亦可算是美人了。隻是她目光下掠，彷彿甚是畏縮，叫他有些絕望。

戚冰神采微變，卻沁出一個苦笑：“阿染，你總如許聰明。”

戚冰紅了耳根，道：“我們如許好，又不必講究這些個……客歲，剛出去的時候，我也病過一次，你不記得？我卻記得，是你替我去尚藥局求的藥。”

戚冰掰著指頭與她算：“最長的東平王是個傻子，淮陽王生母是卑賤的胡姬，淄川王是個藥罐子，另有三四個小皇子，都早夭了。也就這陳留王還算有點門路，當年顏家也是門庭顯赫，隻可惜德妃娘子去得早，孩子又這麼不出息……”

戚冰一怔。

“你是鬼嗎？”

便聞一聲漫不經心的嗤笑，一盞燈火猝然在她眼底一耀，驚得她後退半步倉促昂首，便瞧見一張陷在燈火暗處的臉容。

戚冰歎口氣道：“留下來陪我吃道飯可好？本日賢人不會來，我們姊妹倆說說話兒。”

宮裡的春夏秋冬，算起來非常有趣。每年的熱烈都是一樣的，每年的孤單也都是一樣的，到得厥後，也就記不清哪一年歸哪一年。殷染固然才入宮兩年多，影象卻已然發了渾，她老是問段五：“你當初見我的時候，是不是從那桂花樹後走出來的？”

殷染喉頭乾澀：“就是，他啊——”

說完，戚冰也不等她答話，便叮嚀芷蘿傳膳。彩-金碟子一道一道地上來，殷染斜簽著身子坐了半晌，俄然道：“這是清風飯？”

他揮了揮手，又說了一句：“無妨事。”

尚食的小內官躬身應對：“回娘子，這恰是禦廚特作的清風飯，將水晶飯中摻以龍睛粉、冰片末，調以牛酪漿，入金提缸……”2

***

賢人實在是賢人，氣急廢弛之下，還能如許簡練精準地罵兒子。

殷染彷彿鬆了口氣，施禮道：“臣妾辭職。”戚冰還欲再說，她卻先吃緊拜彆了。

紅煙已經乖乖候在她的房間裡了。

戚冰笑道：“也就陛下身強體健，中秋了還吃這大暑的飯。”一邊又來拉過殷染道：“這位是臣妾的好姊妹，今次從含冰殿過來看望妾，妾遇見故交便說得忘了時候，真要請陛下恕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