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驚啼[第1頁/共3頁]
春寒還是料峭的夜裡,被褥裡暖著數個湯婆子,還是被淚水染成陰冷潮濕的涼薄。窗格映著“六條約春”的剪紙,灑下好像一汪死水的月光。殘虐的悲哀與傷懷伴著暴露微白的東方垂垂冷卻,凝固在一片鋼筋鐵鑄的血液裡,林七許毫無倦意地喚道:“佩玖。”
“林七許。”
滿座驚得無聲。
一口一個姨娘,恐怕彆人多不曉得這是庶出的外甥女。林七許悄悄發笑,見尤姬不動如山地聽著,心下略起憐憫,怕是,來京都前便被嫡母敲打再三,入府後需求孃家支撐,不要起甚麼歪心機。
燕竹惶恐地去扶她,卻被林七許翻開了手。她抬眸看向謝儇,被她日影下光鮮動聽的衣衫晃得幾近睜不開眼,顯而易見的反而是她肝火騰騰,發兵問罪的言行。
春光輕巧,藤架上的迎春花染了綠意,緩緩吐牙綻放,纖長的枝條打下春日的影兒,一條條地橫亙在小道間,伴著一抹鮮妍的身影。
“渺渺,這些日子可還好?”昌平伯夫人白氏一早接到姐姐的手劄,說是尤姬的生母因病冇法前來,叫她好生欣喜欣喜。
陳氏早傳聞了自家大嫂有個在攝政王府為寵妾的外甥女,未曾想,也是個庶出的玩意兒。她凝神靜氣的工夫比不上長年在公卿王謝間打轉的白氏,麵上顯了些出來,道:“你父母過些天就能進京,到時一家團聚,也是好的。切莫多思。”
不過,以她常日所察,尤姬心機細緻,多愁善感。哪怕嫡母未曾薄待她,但生母在這關隘抱病療養,乃至母女未能相見,乃至,此生不複相見。怎會對嫡母無一絲怨懟之心,遷怒之忿?
“主子謹慎。”燕竹冷靜屏退。
尤姬輕顫了顫,嘴唇顫抖了兩分,卻未曾開口。
林七許的心一絲一毫地冷下去,隻嗓音銜了些顫抖,麵無神采地盯著對勁洋洋的陳氏,道:“你說。”
很久,林七許再次昂首。春和景明,綠意滿叢間,謝儇已回身而走,透過昏黃的淚眼,細細一眯,發覺那抹大紅踉踉蹌蹌,狼狽萬分。
燕竹不安地站在原地,悄悄不動。林七許悄悄推了推她,道:“我冇事的。你不必難堪。”謝儇到底是王妃的親妹子,給燕竹些尷尬懲罰,輕而易舉。
王妃的目光往她慘白的麵上兜了圈,的確身材不適。
鼻唇間具是微喘的呼吸,心下絞痛非常,隻冷靜念著“其琛,其琛”,往昔各種劈麵而來,淚水終不爭氣地流了滿臉,她有氣有力地捶著胸口,意欲令呼吸順暢些。
昌平伯夫人與顧夫人酬酢完,便叮嚀了陳氏兩句,神采歡樂地往這處過來。陳氏早收斂了本來的仇恨不平,眼睛垂著,投下片淡淡的暗影。
林七許目不轉睛地打量她。
林七許的舌尖咯咯而顫,滔天的怨懟如上好的匕首淩厲地一刀刀颳著,咬緊唇間,一顆千瘡百孔的心再次排泄血來,疼得要性命。她在很多人的諦視下,竟未發作失態,反而悄悄道:“你說得很對,他早不是我的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