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朱昌惠故事（21）[第1頁/共3頁]

1938年初秋，我的外祖母朱胡氏為了不讓朱家的糧油落入鬼子手裡火燒了油坊，與朱家油坊同歸於儘。我的母親獲得這個凶信已是一個月後。戰亂期間冇有人給朱家女兒們報喪。是我的昌英四姨來我家報的信。我母親和昌英姨捧首痛哭，我蓮花舅母也捶胸大哭。我父親興漢唏噓不已。

辦良民證要照片，有的人冇有照片。在當時拍照那是豪侈。鄉間冇有拍照館。隻要華亭鎮有家拍照館。有的老婦人不肯去拍照，她們也不出遠門，辦不辦良民證無所謂。她們一怕傷神，二怕費錢，三怕出門費事，說拍照傷人的神情。不辦良民證了。這可急壞了保長汪泰義了。他完不成皇軍交給的任務，他就死定了。

我四姨擦擦眼淚說：“二姐，蓮花，人死如燈滅。我們哭也不頂用了。我們還是要為活人著想。不知鬼子來不來鄉間燒殺，我們得籌辦著跑反。”因而，她們仨就繁忙起來，預備著跑反路上吃的乾糧。她們炒了蕎麥，磨了很多蕎麥粉。我父親躲在書房裡甚麼也不管不問。我們五個孩子在一起，大孩子帶著小孩子玩。我四姨在我家住了兩晚。早晨，四姨把我母親和我父親的棉襖拆開了，把我母親陪嫁的金銀玉器藏在棉襖的絲絨中。我母親把拆開的口兒再縫好。

母親、蓮花舅母和郭癩子都去華亭鎮照了相。朝晨走的，半夜纔回到家。寶珠子問：“拍照如何樣？”蓮花說：“怕死人了，今後打死我也不拍照了。”

而後，我父親就足不出戶，整天躺在書房的躺椅上，經常叫著“興春”，叫幾聲歎口氣。家人都感覺他不對勁。孩子們不敢去靠近他。蓮花嘴快，把這事說了出去。汪家大院的人都曉得了。老婦人們紛繁跑來給我母親出主張。說：“必定是興春死了，他的魂來家了，纏住興漢了。得想體例破解。”她們嘀嘀咕咕出了很多主張。催促我母親去辦。我母親先去算命的瞎子那，給我大伯興春算命。想曉得我大伯是死是活，死在那邊。算命的說：此性命根子長，顛沛流浪能活到七十多歲。我母親問：“你肯定他還冇死嗎？”瞎子說：“尚在人間。他還冇到死期呢。”陪我母親去的我大奶奶不太信，說：瞎子的話，不能當真。又讓我母親去仙姑廟問神。她們占卜問神，獲得的神示是：興春已死。因而汪家人都確信興春已死。讓我母親買了很多冥器、紙錢燒化給興春。把興春穿過的衣服、鞋子都拿在路口燒了。除了我父親，家裡統統的人都對著那堆熊熊燃燒的火，嗑了仨頭。奉求興春迴歸地府享用，不要來膠葛汪家人。

那天，佛珠子領著我們喝了一天的粥。我父親呆在書房裡不竭地叫著我大伯的名字：“興春，興春……”用飯時，佛珠子和泰晴請他出來用飯，他不睬她們。嘴裡隻喊著“興春”。佛珠子隻好盛了粥，送到他書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