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奉獻[第3頁/共4頁]
半夏得閒,與半夢半醒間的景辭一同倚靠在牆角,一同做著暖和誇姣的夢。
有人叩首,皮肉砸在堅固的地磚上,砰砰砰悶響,一個勁地求著,“官老爺呀,官老爺饒命!小的真真甚麼都不剩,就剩這一條賤命,諸位大老爺若要搶,便一刀告結束吧!”
夜一分深過一分,夢一場淡過一場,冇法挽留的都隨水去,不能獲得的全然如夢碎。他的恨該往那邊去,是恨運氣多舛,亦或是恨彼蒼無情。到頭來恨的是本身,恨本身無能,恨本身貪婪,人生多少憾事,她本來不必接受的波折痛苦,全賴他無能脆弱。
躲在角落的人抱成一團嘀嘀咕咕,“本覺得躲到山上來就冇人翻山來搜刮,冇成想這□□的官府比匪賊還混賬,災黎堆裡也來搶!這甚麼世道?快亡了吧,亡了吧,管他是天王老子還是乞丐流民,都他媽一塊兒死!”
梅影庵,風中有哭聲傳來,大抵又有人病死,隻不過這回閉眼擺脫的人另有親人活著,還能圍在他身邊哭上一哭,當作這殘暴人間對他最後的挽留。
景辭約莫是做著惡夢,身材有一絲絲顫抖,半夏閉著眼將冰冷的手挪到景辭手背上,笑一笑說:“女人睡吧,睡著了便甚麼都好了…………”
一無所獲的奏報是哀鳴的喪鐘,震得他麵前一片烏黑,冇有光,冇有但願,不給一點點瞻仰,生不如死。
半夏自山下帶回一袋米,一塊拳頭大小的豬肉,借來一隻鏽跡斑斑的小鍋,支起火堆偷偷摸摸熬一鍋熱乎乎肉粥。因隻剩下右臂,再要照顧景辭便顯得非常吃力。又因失血過量,稍稍動一動便疼得頭暈目炫,麵色慘白,但幸虧氣候冷、衣衫薄,血流了未幾久就被冷風凍住,遠不如斬斷手臂時那般車裂炮烙似的疼了。
梅影庵最不起眼角落,灰撲撲瘦巴巴的兩個小女人,緊緊依偎在一處,最後一餐飽腹已覺美滿。半夏模糊感受身邊的人越來越冷,越來越僵,就好似一簇火焰燃燒,油儘燈枯。但她也已有力,連展開眼看一看的力量都不剩,空蕩蕩的左肩被冷風凍成麻痹,也不疼,也不難過,冷到了極致反而從四肢末端觸到暖意。
悄悄,等天涯翻出魚肚白,等朝陽重新爬上山顛,等三千煩惱絲一夜成白髮,滄桑光陰帶著冬末霜雪染白他髮尾鬢邊。再開門時春山已不敢辨認,麵前滿頭白髮的人究竟是誰。
何如恰好,恰好老天將景辭送到他麵前,似一計晨光,如一簇焰火,點亮且暖和他於絕壁邊沿苦苦掙紮的孤苦人生。但誰何如天意弄人,最難接受的並非暗無天日的波折盤曲中踽踽獨行,而是曾經將誇姣與但願緊握手中,卻因人間最可駭的“天意”二字痛失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