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熙寧二年[第1頁/共3頁]

年青人明顯對我很有興趣，見我回話，便出言相邀：“剛纔見兄台在此吟詩，雅量高致，鄙人冒昧相邀，可否上清茗樓一敘？”

這個年青人姓唐名棣，以我對汗青的體味，當然曉得他不過是個冷靜知名之輩。但是有才情卻冷靜知名的，這個天下上不知有多少。青史能包容的人，畢竟有限。唐棣家裡是四川的大地主，祖父輩也做過官，他就在太學讀書。我曉得宋朝政治開通，太門生群情之風，不下於東漢，這些人衣食無憂，前程光亮，對這個社會多有抱負，也是普通的事情。

這一天他邀我一敘，本來一是獵奇，二是喜好“我的”詞，不料高談闊論之下，因為我對前朝史實頗熟，並且群情中常有別緻的觀點，竟然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隻是我不治典範，他卻大不覺得然。談及我的處境，他曉得我忽遇大難，前事全然健忘，便曉得我定然處境難堪，臨彆時竟然送了一錠銀子給我。

現在獨一能讓我安撫一點的事情，是我所處的地點，是開封的一個座廟內裡。廟裡的和尚看我暈倒在外，頭髮又很短，覺得是遊方的和尚，美意把我救醒過來。我既然不善扯謊，又怕言多必失，乾脆就裝胡塗，做成把舊事一概忘記的模樣，那些和尚半信半疑之間，也就不再探聽我的來源。隻是我既已醒來，身材也無大礙，就不好賴在這廟裡，須得自餬口路了。

一時半會，也找不到甚麼好去處，就信步而行。卻到了那河邊，那茶社酒樓我是不敢去的，身上冇錢，一分錢難死豪傑漢，隻幸虧那橋上呆立。俄然間想起稼軒的一首詞，不由隨口吟出：“楚天千裡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邊。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夕照樓頭，斷鴻聲裡，江南遊子。把吳鉤看了，欄乾拍遍，無人會，登臨意。休說鱸魚堪膾，儘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華。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如同此！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揾豪傑淚！”這詞於稼軒本是另有度量，我倒是想到本身莫明其妙來到這九百多年前，有家不得歸，也有一點才學不得發揮，現在幾近會餓死在這個天下，卻也免不了一些悲愴之意。

銀子在宋朝固然不是首要買賣貨幣，卻也是很值錢的。我曉得唐棣很有任俠氣質，也並不回絕，安然收下，便告彆了。

這個年青人對我明顯很有興趣，他覺得那首《水龍吟》是我作的，便要請樂坊的女子配曲高歌，我當時便攔住了。“鄙人的詞，可使關東大漢執鐵板唱之，不成使後代子持紅牙板而歌。”這句話本來是蘇門的對白，我也冇想那麼多，既然占了稼軒的便宜，就無妨先借過了。

我倒想不到這小我也精通樂律，這水龍吟由他唱出來，有幾分慷慨，有幾分落拓，有幾分無法，又有幾分倔強，竟引得滿樓的人傾耳相聽。我當時也不料這一首詞第二日就傳遍了汴京的大街冷巷，那些不得誌的文人才子，很喜好這詞的意境，我一夜之間，竟然以文名噪聲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