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商》 第一節 湄洲嶼[第1頁/共4頁]

“是啊！其中冷暖，如人飲水自知。咳，不必自憐！守愚，你曉得我家廚子向來不會整治鯔魚子。去歲冬月我家廚子習得東湧老漁密法，取風乾魚子以細炭闇火烤之，略加米酒，以去腥添香。隨時翻動，俟外皮酥黃，片膾佐以青蒜、萊菔，其味甚美。”說到這裡，陳祖琛吞了口唾液，還暼了周穎思一眼。周穎思曉得他狡獪，冇好氣地說：“你想要鯔魚子就直說，少弄這些狡獪。你要，我給你買便是，何必作出這番饞樣？”

陳祖琛，字蔭亭，福建路福州閩清縣人。家中世業蒔植荔枝，不但以紅鹽法醃漬荔枝為果脯，遠銷外至北戎西夏，東南舟行到高麗、日本、流求、大食；又以荔枝釀酒，以其光彩金黃，甚受愛好。隻不過這陳家憚於舟波之險，都是賣予海商，不本身舟運發賣的。周陳兩家不但是合作火伴，更有戚誼。固然陳祖琛本身不敢出海，卻喜好聽海商海員們議論異地奇聞。每有熟諳舟船入港，總會聘請海商或是純熟海員到閩江乾自家宅中，饗以紅糟雞、淡糟香螺片、承平燕餃等等福州名菜。飯後甜點的芋泥，則必不成少。陳家廚子所做的“太極芋泥”，是用檳榔芋蒸熟後撤除皮和筋，壓成細泥狀，拌上紅棗肉、冬瓜條等果料再蒸透取出，加白糖、豬油等拌勻成芋泥，然後再用瓜子仁、櫻桃在芋泥上麵裝潢成太極圖案。這纔出鍋的熱芋泥滾燙之至，卻並不冒熱氣。色彩暗紅髮亮，油光光滑，如同雙魚臥伏盤中，色香俱全，但是福州城裡一絕。有美食相饗，佐以苦澀的荔枝酒，哪還怕這些個世故海員，不如竹筒裡倒豆子般將海上奇聞一一吐出嗎？！

;

“硫磺，除倭外洋，彆無他處可求。我就兩條船，難不成分走倭國與南洋，魚與熊掌得兼嗎？更何況，現下杭州市舶官船與江南钜商，幾近把持硫磺買賣，就算我成心於此，恐怕也是時不我予！不過殘羹剩肴罷了！”周穎思略顯沮喪地回道。

周穎思得計，天然利落答覆。“好！蔭亭，海上奇事甚多，此你所深知。然當海上夜黑不能視之際，若以物擊水，一擊而水光飛濺，如明珠十斛，傾灑水麵，晶光瑩瑩，很久始滅，實異景也！”

周穎思奇道：“烏鯔每至初冬，必至閩海，號為信魚。浙南、閩東漁舟四出捕鯔，得母魚剖腹而取子。縱使捕鯔須得『跳烏』，但還不至於令媛難求吧！？”

“台州黃岩縣鬆門山弟子周穎思，討海為業。前歲販貨倭國，海上忽遇風波，幾有船沉人亡之憂。端賴通賢靈女庇佑，紅光護持，方得安然歸航。弟子酬謝神恩，請建戲台、打扮樓，以娛靈女。”在捲菸嫋嫋中，青年男人低聲祝禱結束，轉過身來撲滅萬響鞭炮。震耳欲聾的爆仗聲中，福建路興化軍莆田縣湄洲嶼上“通賢靈女廟”的前殿恩波殿與打扮樓正式宣佈完工。這通賢靈女，本名林默娘，便是本日本地諸省，乃至於南洋外洋備受崇拜的“媽祖”。媽祖在元世祖至元十八年被封為“護國明著天妃”，比及清康熙廿三年更被晉封為“護國庇民妙靈昭應仁慈天後”。不過此時，祂還隻是閩浙本地討海人丁中的“神仙女”、“龍女”，莆田人則尊稱為“通賢靈女”。固然未曾受朝廷冊封，卻經常顯靈。每當舟船遇風海潮澎湃時，舟船上的人祈求默娘保佑，如在桅檣上或風波中呈現“媽祖火”的紅光，就表示祂已在暗中護佑，舟船便可安然出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