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讓竟達空函 劉元普雙生貴子[第1頁/共7頁]
將及到家之際,遇見一個全真先生,手執招牌,上寫著“風鑒通神”。元普見是相士,正要卜問子嗣,便延他到家中來坐。吃茶已畢,元普端坐,求先生細相。先生細心相了一回,略無忌煒,說道:“觀使君氣色,不但無嗣,壽亦在朝夕矣。”元普道:“門生年近古稀,死亦非夭。子嗣之事,至此暮年,亦是水中撈月了。但門生自想,平生雖無大德;濟弱扶傾,矢心已久。不知如何罪業,遂至殄絕祖宗之祀?”先生淺笑道:“使君差矣!自古道:‘富著怨之叢。’使君廣有傢俬,豈能一一綜理?彼任事者隻顧肥家,不存公道,大鬥小秤,侵剝百端,乃至小民愁怨。使君即使積德,隻好功過相酬耳,恐不能獲福也。使君但當悉杜其弊,益廣仁慈;多福多壽多男,特易易耳。”無普聞言,沉默聽受。先生起家道彆,不受謝金,飄然去了。元普知是異人,堅信其言,遂取故鄉、典鋪帳目一一稽查,又潛往販子、鄉間,各處密查,儘知實在。遂將眾管事人一一告誡,並妻侄王文用也受了一番嗬叱。自此益修善事,不題。
動止雖微渺,千連已彌滋。
再說那熊店東,重夢見五顯靈官對他說道:“快與我等拆了麵前短壁,攔著非常愁悶。”店東夢中道:“崇高前日分付小人起造,如何又要拆毀?”靈官道:“前日為蕭秀才經常其間來往,他後日當中狀元,我等見了他坐立不便。以是教你築牆掩蔽。今他於某月某日,替或人寫了一紙休書,拆散了一家佳耦,上天鑒知。減其爵祿。今職在吾等之下,相見無礙,以此可拆。”那店東正要再問時,一跳驚醒。想道:“好生奇特!莫非有這等事?明日待我問蕭秀才,果有寫休書一事否。便知端的。”
起念埋根際,須思決局時。
卻說汴京有個舉子李遜,字克讓,年三十六歲。親妻張氏,生子李彥青,小字春郎,年方十六。本是西粵人氏,隻為與京師悠遠,非常孤貧,不便赴試。數年前挈妻攜子流寓京師。卻喜中了新科進士,除授錢塘縣尹,擇個穀旦,一同到了仕所。李克讓瞥見湖山佳勝。宛然神瑤池地,不覺心中爽然。誰想貧儒命薄,到任未及一月,犯了個不起之症。恰是濃霜偏打無根草,禍來隻奔福輕人。那張氏與春郎請醫調節。各式無效,看對待死。
全婚昔日稱裴相,助殯千秋慕範君。
工夫荏苒,又是六月夏天。一日,裴安卿與蘭孫吃過午餐,暴暑難當。安卿命汲井水解熱,頃刻井水將到。安卿吃了兩盅,隨後叫女兒吃。蘭孫飲了數口,說道:“爹爹,恁樣淡水,虧爹爹怎生吃下諾多!”安卿道:“休說這般折福的話!你我有得這水吃時,也便是神仙了,豈可嫌淡!”蘭孫道:“爹爹,如何便見得折福?如許時候,多少天孫公公子雪藕調冰,浮瓜沉李,也不為過。爹爹身為郡侯,飲此一杯淡水,還道受用,也太迂闊了!”安卿道:“我兒不諳事件,聽我道來。假定那天孫公子,倚傍著祖宗的勢耀,頂戴著先人積累下的財帛,不知稼穡,又無甚奇蹟,隻圖歡愉,落得受用。卻不知樂極悲生,也終有馬死黃金儘的時節;縱不然,也是他生來有這些福分。你爹爹貧寒出身,又叨朝廷民社之責,須不能勾比他。另有那一等人,假定當此天道,為將邊庭,身披重鎧,手執戈矛,日夜不能安眠,又且死生朝不保暮。更有那荷插農夫,經商工役,辛苦隴陌,馳驅泥塗,雨汗通流,還禁不住那當空日曬。你爹爹比他不已是神仙了?又有那下一等人,一時過誤,問成罪案,困在囹固,受儘鞭榛,還要時手鐐足,這般時節,拘於那不見天日之處,休說冷水,便是泥汁也不能勾。求生不得生,求死不得死,父娘皮肉,痛癢普通,莫非偏他們受得苦起?你爹爹比他豈不是神仙?今司獄司中見有一二百名罪人,吾意欲散禁他每在獄,日給冷水一次,待交秋再作理睬。”蘭孫道:“爹爹未可冒昧。獄中罪人,皆不良之輩,若輕鬆了他,倘有不測,受累不淺。”安卿道:“我以美意待人,人豈負我?我但分付牢子緊守監門便了。”也是合當有事。隻因這一節,有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