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運漢遇巧洞庭紅 波斯胡指破鼉龍殼[第1頁/共9頁]
話說國朝成化年間,姑蘇府長州縣閶門外有一人,姓文名實,字若虛。生來心機慧巧,做著便能,學著便會。琴棋書畫,吹彈歌舞,件件精通。幼年間。曾有人相他有钜萬之富。他亦自恃才氣,不非常去營求出產,坐吃山空,將祖上遺命令媛家事。看看消下來。今後曉得家業有限,瞥見彆人經商牟利的,經常贏利幾倍,便也考慮做些買賣,卻又百做百不著。
世人到了一個波斯胡大店中坐定。內裡仆人見說海客到了,趕緊先發銀子,喚廚戶包辦酒菜幾十桌。分付伏貼,然後踱將出來。這仆人是個波斯國裡人,姓個古怪姓,是瑪瑙的“瑪”字,叫名瑪寶哈,埋頭與海客兌換珍寶貨色,不知有多少萬數本錢。世人走海過的,都是熟主熟客,隻要文若虛未曾認得。抬眼看時,元來波斯胡住得在中華久了,衣服言動都與中華不大彆離。隻是剃眉剪須,深眼高鼻,有些古怪。出來見了世人,行賓主禮,坐定了。兩杯茶罷,站起家來,請到一個大廳上。隻見酒筵多完整了,且是擺得濟楚。元來舊規,海船一到,仆人家先折過這一番接待,然後發貨講價的。仆人家手固執一副法浪菊花盤盞,拱一拱手道:“請各位貨單一看,好定坐席。”
這首詞乃宋朱希真所作,詞寄《西江月》。單道著人生功名繁華,總有天數,不如圖一個見的憐活。試看往古來今,一部十六史中,多少豪傑豪傑,該富的不得富,該貴的不得貴。能文的倚馬千言,用不著時,幾張紙蓋不完醬瓿。能武的穿楊百步,用不著時,幾竿箭煮不熟飯鍋。極至那聰慧懵董生來的有福分的,隨他文學低淺,也會發科發甲,隨他技藝庸常,也會大請大受。真所謂時也,運也,命也。鄙諺有兩句道得好:“命若窮,掘得黃金化作銅;命若富,拾著白紙變成布。”總來隻聽掌命司顛之倒之。以是吳彥高又有詞雲:“造化小兒無定據,翻來覆去,倒橫直豎,目睹都如許。”僧晦庵亦有詞雲:“誰不肯黃金屋?誰不肯千鐘粟?算五行不是這般題目。枉使心機閒計算,兒孫自有兒孫福。”蘇東坡亦有詞雲:“蝸角浮名,蠅頭微利,算來著甚於忙?事皆前定,誰弱又誰強?”這幾位名流說來講去,都是一個意義。總不如古語雲:“萬事分已定,浮生空自忙。”說話的,依你說來,不須能文善武,怠惰的也隻消天掉下出息;不須經商立業,廢弛的也隻消天掙與家緣。卻不把人間向上的心都冷了?看官有所不知,假定人家出了怠惰的人,也就是射中該賤;出了廢弛的人,也就是射中該窮,此是常理。卻又自有轉眼貧富出人不測,把麵前事分毫算不得準的哩。
公然命是財官格,外洋猶能送寶來。
船上人把船後拋了鐵錨。將樁橛泥犁登陸去釘伏貼了,對艙裡道:“且放心坐一坐,侯風勢則個。”那文若虛身邊有了銀子,恨不得插翅飛到家裡,巴不得行路,卻如此守風呆坐,內心焦燥。對世人道:“我且登陸去島上望望則個。”世人道:“一個荒島,有何都雅?”文若虛道:“老是閒著,何礙?”世人都被風顛得頭暈,個個是嗬欠連天。不肯同去。文若虛便自一個抖擻精力,跳登陸來,隻是以一去,有分交:十年敗殼精靈顯。一介窮神繁華來。如果說話的同年生,並時長,有個未卜先知的法兒,便雙腳走不動,也拄個拐兒隨他同去一番,也不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