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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曜道：“玉機姐姐是說周亞夫並非死於其子的放肆無知，而是自有其取死之道麼？”

我點頭道：“身為臣子既要曉得如何建功立業，更要曉得斂心藏誌，歸功於主上。切莫像周亞夫普通，叫兒子去買陪葬之物卻還不曉得死期已近。疇昔殿下和皇太子是平起平坐的兄弟，天然要儘力圖得皇上的讚美和信賴。現在既是君臣，名分已定，殿下就當藏拙……”

我淡淡道：“漢初黥布在南邊謀反，高祖劉邦正在病中，想讓皇太子將兵昭雪，商山四皓便商討道，太子將兵，有功而不益位，無功則今後受禍。且太子所領，都是當年幫助高祖定天下的梟將，太子絕難把握。因而四人請呂後求了高祖，使太子在關中監國。”

C

暮春的夜，晚風中帶著絲絲夏季的氣味，潮濕、芳香、朝氣盎然。我支開窗戶，看著橘色宮燈下綻放的兩盆紅玫瑰，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張青紅色的梨花箋悄悄攤放在紅木雕花的小幾上，花鳥眉紋小硯上擱著錦素纔剛送來的犀角狼毫筆，已經蘸飽了墨，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蘭花。

綠萼笑道：“回殿下，奴婢隻是感覺，‘不知徹夜屬何人’這句話問得很好。”

我隻是微微一笑，並不答話。高曜又道：“孤之前聽母親說過，君臣之分遠在父子兄弟之上，本來玉機姐姐也是如許說的。”語氣中微含欣然。

高曜道：“梨花和溪水都是實在的風景，經他這麼虛虛的一問，就有些意境了。”

高曜想了想道：“他的兒子為他買了工官尚方刀戟盾甲五百具做陪葬之用，又不肯付清賣價，是以被人告密，罪名是私買官器。此事扳連了周亞夫，天子派人責問他，他隻是一言不發。因而天子大怒，召廷尉定罪。廷尉問周亞夫為何要私購兵器造反，周亞夫說那些隻是葬器，他並無反意。廷尉便說，即便生不欲反，也定會在地下謀逆。最後周亞夫在獄中絕食而死。”

此時高曜披衣坐在我的劈麵看書，芸兒坐在圓桌旁臨字。高曜聞聲綠萼的笑聲，立即抬開端來道：“綠萼姐姐笑甚麼？”

高曜複又昂首，目光炯炯，當真道：“太子哥哥奉告我的。天下的學問便如一棵大樹，有底子，有枝葉，底子滋長枝葉，枝葉蔭覆底子。做學問當從底子開端。那詩詞文學便是枝葉。”

我淺笑道：“殿下說得一絲不錯。周亞夫在平吳楚之亂時乃是首功。常言道，功高蓋天而不賞。周亞夫固然算不得功高蓋天，說一句功高震主卻也不為過。後因幾件小事獲咎了景帝，憤而辭去丞相之位。景帝在得知他私購官器而不屑於回嘴，便決意再也不啟用周亞夫。周亞夫恃功而驕，景帝早就起了殺心，這一次終究藉口將他正法了。”

我頓時紅了臉道：“胡說甚麼！？不準擾了殿下讀書。”綠萼伸了伸舌頭，忙捧了陳茶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