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候君亭（3）[第2頁/共5頁]

女鬼紋絲不動地立著，月光穿透她無形的身材灑在白叟皺紋密佈的額上。白叟焦心腸四周張望，伸脫手在虛空中想要抓住些甚麼，終究卻隻能徒勞地落到冰冷的床褥上。白叟淚流滿麵，哽噎地望著麵前的虛無。“鶯兒，對不起，請你諒解我。如果，如果有下輩子，我甘心……”

亭裡依偎著一對難分難捨的愛侶。男人打扮一新，極新的玄色璞頭帽、挺括的月白棉布袍將他表麵清楚的臉烘托得分外俊朗清雅。他背上沉甸甸的竹篋，伸手重柔地撫過女子被淚水沾濕的臉。“等我。待我金榜落款、衣錦回籍，就抬著八抬大轎風風景光地迎你過門。”

女鬼緩緩退後，邁著哀痛而果斷的步子走出房間，將男人的誓詞關在緊閉的門後。

“他騙了我。”她忍耐著胸間狠惡的刺痛，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話。

女子站起來，凝睇著亭外空蕩蕩的驛道，深陷的眼窩裡再次浮起了點點水光。漫天如桃花般殘暴盛放的朝霞中，她身著紅裙的纖瘦身影彷彿一片落空水分的落葉般枯萎。她久久保持著凝睇的姿式，直到落日西下，暮色垂垂將六合塗抹成一團渾沌不明的灰。然後她從懷中取出一匹白絹，踩著座凳的人靠把它係在亭頂的橫梁上，打了個結。

羽士不動聲色地看著雙肩顫抖不止、在地上縮成一團的女鬼，無儘的黑霧從她體內排泄，將黑夜點染得更加深沉陰暗，那是積累已久的哀怨與痛苦。“你還恨他嗎？”

風聲四起，羽士廣大的袍袖粉飾了六合，女鬼感覺本身變成了一片輕飄飄的樹葉，被颶風裹挾著穿越了萬水千山。回過神來，現本身正站在一座小巧新奇的花圃裡，園中數十棵梅樹淩寒怒放，氛圍中滿盈著清冷而芬芳的芳香，幾近令人狐疑那清冷而慘白的月光也帶著香氣。花圃兩邊是抄手遊廊，梁柱上都裝潢著富麗的紋彩，中間是一間正房，從硃紅的雕花木窗裡看去，能夠看到牆上掛著各色金銀線繡成的帳幔，蒙著彩色套子的桌椅，銀製的高大燈架上點著蠟燭，將房間照得都麗堂皇。

少年趕緊俯身撿拾花枝，昂首時方看清劈麵來人的麵龐：小巧而白淨的臉，精美清秀的五官，臉頰因寬裕和羞怯微微泛紅，微微上挑的盈盈黑眸裡彷彿汪著一泓清泉。湧到嘴邊的報歉刹時消逝得無影無蹤，少年愣怔在原地，囁嚅半晌方吐出一句：“鄙人，鄙人徐文昌，敢問女人芳名？”

男人輕笑出聲，從項間摘下一枚青色的玉環為女子戴上，在她耳邊輕聲呢喃：“如何會？此生當代，我隻要你做我的老婆。”

淩晨的陽光如同和煦的泉水灌滿了驛亭狹小的空間，小桃揉著惺忪的睡眼坐起來，望著亭外沐浴在夏季暖陽裡的驛道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