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第1頁/共5頁]
張劭如夢如醉,放聲大哭。那哭聲,轟動母親並弟,急起視之,見堂上擺設雞黍酒果,張元伯昏倒於地。用水救醒,扶到堂上,半晌不能言,又哭至死。母問曰:“汝兄巨卿不來,有甚短長?何必自哭如此!”劭曰:“巨卿以雞黍之約,己死於非命矣。”母曰:“何故知之?”劭曰:“適司親見巨卿到來,邀迎入坐,具雞黍以迎。但見其不食,再三懇之。巨卿曰:為商賈用心,失忘了日期。今早方醒,恐負所約,遂自則而死。陰魂千裡,特來一見。母可容兒親到山陽葬兄之屍,兒明早清算行李便行。”母哭曰:“前人有雲:囚人夢赦,渴人夢漿。此是吾兒念念在心,故有此夢警耳。”劭曰:“非夢也,兒親見來,酒食見在;逐之不得,俄然倒置,豈是夢乎?巨卿乃誠信之士,豈妄報耶!”
這篇言語是《交友行》,言交友最難。本日說一個秀才,是漢明帝時人,姓張名劭,字元伯,是汝州南城人氏。家本農業,苦誌讀書;年一十五歲,未曾婚娶。其老母年近六旬,並弟張勤儘力耕作,以供二膳。時漢帝求賢。劭辭老母,彆兄弟,自大書囊,來到東都洛陽應舉。在路非隻一日。到洛陽不遠,當日天晚,投店宿歇。是夜,常聞鄰房有人聲喚。
種樹莫種垂楊枝,交友莫結輕浮兒。楊枝不耐秋風吹,輕浮易結還易離。君不見昨日書來兩相憶,本日相逢不瞭解!不如楊杖猶可久,一度東風一回顧。
手采黃花泛酒後,殷勤先訂隔年期。臨歧不忍輕彆離,執手依依各淚垂。
範式僵立不語,但以衫袖反掩其麵。劭乃自奔入廚下,取雞黍並酒,列於麵前,再拜以進。曰:“酒看雖微,劭之心也,幸兄勿責。”但見範於影中,以手綽其氣而不食。劭曰:“兄意莫不怪老母並弟未曾遠接,不肯食之?容請母出與同伏罪。”範搖手止之。劭曰:“喚舍弟拜兄,如何?”範亦搖手而止之。劭曰:“兄食雞黍掉隊酒,如何?”範蹙其眉,似教張退後之意。劭曰:“雞黍不敷以奉父老,乃劭當日之約,幸勿見嫌。”範曰:“弟稍退後,吾當縱情訴之。吾非陽間之人,乃陰魂也。”
元伯大呼曰:“此處莫非範巨卿靈樞乎?”其婦曰:“來者莫非張元伯乎?”張曰:“張劭自來未曾到此,何故著名姓耶?”婦泣曰:“此夫主再一之遺言也。夫主範巨卿,自洛陽回,常談賢叔大德。前者重陽曰,夫主忽舉止失措。對妻曰:‘我失卻元伯之大信,徒生何益!常聞人不能行千裡,吾寧死,不敢有誤雞黍之約。身後且不成葬,持元伯來見我屍,方可兒士。本日己及二七,人勸雲:“元伯不知何曰得來,先葬訖,後報知未晚。’是以扶樞到此。世人拽植入金井,並不能動,是以愣住墳前,眾都驚怪。見叔叔遠來如此慌速,必定是也。”元怕乃哭倒於地。婦亦大慟,送殯之人,無不下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