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第2頁/共4頁]
話說國朝弘治年間,浙江杭州府城,有一少年後輩,姓張名藎,積祖是大富之家。幼年也曾上學攻書,隻因父母早喪,冇人拘管,把書籍拋開,專與那些飄蕩後輩來往,學就一身吹彈蹴踘,慣在風月場中矯飾,煙花陣裡研討。因他生得風騷姣美,多情識相,又有錢鈔使費,小娘們多有愛他的,奉得神魂倒置,連家裡也不思惟。老婆累諫不止,隻索由他。
知縣相公聽了分上,饒了他罪名,開釋寧家,共破鈔了百外銀子。一個小小產業,弄得七零八落,被裡中做下幾句標語,傳做笑話,道是:強得利,強得利,做事全不濟。得了兩錠寡鐵,破了百金家計。公堂上毛板是我打來,旅店上東道彆人吃去。似此虧本生涯,下次莫要調皮。從今改強為弱,得利喚做得勝。再來嚇裡欺鄰,隻怕縮不上鼻涕。
老者取兜肚翻開看時,中間一個大布包,包中又有三四層紙,裹著光光兩錠雪花腔的大銀,每錠有十兩重。強得利見了這銀子,愛不成言,就使欺心起來,便道:“論起三股分開,可惜鏨壞了這兩個錁兒。我身邊有幾兩散碎銀子,要去買生日的,把來送與客人,留下這錁兒與我罷。”一頭說,一頭在腰裡摸將出來三四個瑣細包兒,湊起還稱不上四兩銀子,連世人吃酒東道都在其內。
若得他近身時,靈魂兒都掉了。
這段話叫做《強得利貪財失采》。恰是:得便宜處失便宜。
明日到他家附近拜候,是多麼人家。有人說:“他家馳名叫做潘殺星潘用,伉儷兩個,止生一女,年才十六,喚做壽兒。那老兒與一官宦人家薄薄裡有些乾係,冒著他的勢頭,專在處所上嚇詐人的財帛,哄人酒食。處所上無一家不怕他,無一個不恨他。是個賴皮刁鑽主兒。”張藎聽了,記在肚裡,漸漸的在他門首踱過。剛好那女子開簾瞭望,兩下又複相見。相互以目送情,轉加親熱。自此以後,張藎不時來往其下密查,以咳嗽為號。偶然瞥見,偶然不見。眉來眼去,兩情甚濃,隻是無門獲得樓上。
那女子雙手來接,剛好正中。就月尾下細心看了一看,把來袖過,就脫下一隻鞋兒投下。張藎雙手接受,看時是一隻合色鞋兒。將指頭量摸,方纔一折,把來係在汗巾頭上,納在袖裡,望上唱個肥喏。女子還了個萬福。正在熱烈處,那女子被父母呼喊,隻得將窗兒閉上,自下樓去。張藎也興儘而返。歸到家裡,安閒書房中宿歇,又解下這隻鞋兒,在燈前細玩,果是弓足一瓣,且又做得甚邃密。怎見得?也有《清江引》為證:覷鞋兒三寸,輕羅軟窄,勝蕖花片。若還繡滿花,隻費分毫線。怪他香噴噴不沾泥,隻在樓上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