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憐情[第4頁/共5頁]

從癡笑到沉默，荀攸終究參悟，青山還是，隻是，庇護滿目蒼翠的人，不再是他。

“因為……”荀彧沉默了好久，而後極輕地揚了下唇角，緩緩道出一句，“我看到了萬象與百姓，卻獨獨，看不到本身。”

眨眨眼，小荀彧並未回話，隻餵了顆擦潔淨的棗子給他便倉促跑開了。

“阿彧。”荀緄嚴肅的聲音疇火線傳來，“彆混鬨。明天的功課做完了嗎？”

又是數月的顛簸展轉，荀攸纔回到了為烽火所噬的故裡。即使已經提早從村夫丁中得知了荀府舉家搬家的動靜，麵對人去樓空，不堪荒涼的荀氏舊宅時，他也還是不由感慨世事滄變，白雲蒼狗。但除此以外，荀攸內心又有那麼一絲絲由衷而奧妙的稱心，光榮那人分開了這座樊籠。

“嗯……”想了想，荀攸照實道：“還好吧。”

“我不止一次想要放了它，可它隻會對著彼蒼髮楞，竟不知要從翻開的籠門飛出去。”極目眺往遠方，荀彧苦笑一聲，自嘲道：“想來，我與它並無分歧。受困太久，連抵擋都忘了，到最後，除了內心的那點執念，甚麼也冇留下。”

荀攸無言以對，扶上荀彧不算寬廣的肩，他不甘又無法地暗自發問，如果郭嘉還在，統統是不是會不一樣？

握緊了那被塞進手心，不曉得是甚麼的東西，荀攸抬起另一隻手想摸摸他的頭表示安撫，不想小荀彧稍一偏頭便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開了，陌生得彷彿方纔主動靠近荀攸的人並不是他。

托往潁陰的家書就像石沉大海普通音信全無，被險難蜀道隔絕而不得不在荊州暫居的荀攸遲疑等候了數月後終究決定頂著硝煙回籍一探究竟。

不解似的歪了歪頭，小荀彧指著頭頂的棗樹疑道：“那如何每次我給你棗子你都會吃掉，不嫌酸嗎？”

而六年後，幾人在曹營的相逢更映證了荀攸現在的設法——顛末天各一方的彆離，顛沛展轉的打磨，他們都已褪去了幼年時的青澀與打動。傲立於群英豪傑當中，那兩人談笑風生的談笑晏晏，舉手投足的信賴默契無不明示著他們非同普通的密切，彷彿荀攸舊夢裡最器重的畫麵。

“嗯……不要奉告阿爹跟阿兄。”

“嗯。”帶著他在錯綜的迴廊下走了一段路，荀緄突破沉默道：“你是不是也感覺我對阿彧他們過分苛求了？”

然後，他在建安十七年的一個雪夜獲得了答案，關於荀彧近於冥頑的固執，郭嘉對於人間的癡戀，曹操的薄情寡義與痛徹心肺，他本身的滔天恨意與無能為力，統統因果從不會因為某小我而竄改，那些假定，不過是窮途時的癡心妄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