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秦始皇與鄭女（十二）[第1頁/共4頁]

秦王重重閉了閉眼，也不看他。

他神采沉寂，抬眸與父親對視，不避分毫：“父王現在若淩鑠六國，異日即便收伏天下，恐也不免為六國百姓所怨懟。厝火積薪，安無遺患？而若種禍於今，今後又何故固江山、安社稷，致萬世之承平？”

頓了頓，他續問：“那，依你之見，又該當如何？”

還是那張捲雲紋的朱繪小漆幾，此時，那幾麵上攤開了這一年以來宮人彙集的各種花種……大小不一的一顆顆淺褐的、潤白的、闃黑的籽粒兒，滿滿鋪了半個幾麵。

阿荼冷靜一歎，除了八年前那一晚，她再未見王上如此失態過。本日，竟是不顧君王威儀，大怒之下攜了扶蘇來她這兒發兵問罪——看來，這回真是氣得狠了。

一旁的秦王麵色彷彿悄悄緩了些，隻傾耳聽著。

“既讀過史，竟還這般冥頑不靈？”秦王語聲沉沉，眸光裡幾分怒意，直直逼視著麵前的孩子。

十一歲的孩子直陳利弊，字字規戒，眸光沉著而鋒利。

十一歲的孩子彷彿眸光一顫，脊背卻仍然梗得筆挺。

“我大秦地處西垂，自古以來，便被中原諸國視作蠻夷之邦，輕賤鄙夷，擯斥在外。初時，因地寡強大，受了諸侯各國多少淩辱？”

“……累年戰事，國疲兵敝，兒竊覺得，當今之務，宜療攝生息……六國坐罪，然黎庶何辜，原應憐恤……”

他眸光一片刀鋒般寒厲，不但是盛極的怒意，更有恨。

怒意盛極的秦王劍眉驟皺，目光淩厲，刀鋒般寒冽地劈麵向她劈了過來。

秦王伸手本身邊的漆幾上，取過了那捲奏簡，卻並未展開，目光還是定定落在扶蘇身上，沉聲道：“黎庶何辜，原應憐恤？”

他目光更厲地逼視向麵前直身而跪的小少年，幾近透了幾分狠意：“黎庶何辜，原應憐恤？那，敢問這天下諸侯，誰曾憫我大秦百姓，誰來恤我大秦子民？”

待兩人在室中站定，阿荼心下另有幾分迷惑時，卻聽得麵前的秦王沉聲開口，雖有些高聳倒是字字清楚——

室中一時靜極，彷彿亙古的沉著，八荒*不聞一絲聲氣。

清池院中，還是數年如一日的安寧清平。在這兒，彷彿連光陰都流逝得分外悠緩。出了三伏，夏季的暑氣垂垂散儘，待滿院芍藥花謝，一庭芙蓉爭妍時，纔算是真正入秋了。

“卻不想，教出了這般婦人之仁！”他眸光一厲，幾近是逼視向麵前恭謹而跪的小少年。

扶蘇雖不明就裡，但卻未有一字置辯。恭謹地攬衣而起，前後向父母施了一禮，這才退步走向了正門的方向，在堂外簷宇下跪了下來。

厥後，跟著年紀漸長，漸漸曉事，扶蘇便再也冇有在母親麵前提起過那隻陶匱，另有匱中每年都會悄悄多上一摞的四時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