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秦始皇與鄭女（十二）[第2頁/共4頁]

“卻不想，教出了這般婦人之仁！”他眸光一厲，幾近是逼視向麵前恭謹而跪的小少年。

十一歲的孩子彷彿眸光一顫，脊背卻仍然梗得筆挺。

讀罷，她長長歎了口氣……即而，目光不由落向了正跪在地上的扶蘇。

“……累年戰事，國疲兵敝，兒竊覺得，當今之務，宜療攝生息……六國坐罪，然黎庶何辜，原應憐恤……”

他目光更厲地逼視向麵前直身而跪的小少年，幾近透了幾分狠意：“黎庶何辜，原應憐恤？那，敢問這天下諸侯，誰曾憫我大秦百姓，誰來恤我大秦子民？”

直到好久好久今後，扶蘇仍記得母親當時的神情。

贏政喜色未減，聞言下認識地更皺了眉，但眼角餘光掃到了近旁居中而跪，身上的雨水已將膝下地筵泅濕了一片的孩子，畢竟還是微微頷了首。

瞬後，便見同父親普通冇有撐傘，乃至被雨淋得幾近渾身濕透的扶蘇緊隨其掉隊了屋。

他眸光一片刀鋒般寒厲，不但是盛極的怒意，更有恨。

還是那張捲雲紋的朱繪小漆幾，此時，那幾麵上攤開了這一年以來宮人彙集的各種花種……大小不一的一顆顆淺褐的、潤白的、闃黑的籽粒兒，滿滿鋪了半個幾麵。

“繆公十四年，秦饑，請粟於晉。晉公謀之群臣，定計因饑而伐之。遂發兵攻秦，擊繆公，繆公傷。”十一歲的孩子清聲直陳，未有半分猶疑。

一向到扶蘇步出了屋子，秦王才重新展開了眼。

厥後，跟著年紀漸長，漸漸曉事，扶蘇便再也冇有在母親麵前提起過那隻陶匱，另有匱中每年都會悄悄多上一摞的四時衣物。

一旁的秦王麵色彷彿悄悄緩了些，隻傾耳聽著。

“春季天涼，王上且先沐浴換衣如何？”她神采安靜，語聲暖和而清潤。

小小的少年方纔頂著父親的雷霆之怒也夷然不懼，但現在，麵對母親體貼的目光，卻可貴有幾用心虛地微微垂了眼。

待兩人在室中站定，阿荼心下另有幾分迷惑時，卻聽得麵前的秦王沉聲開口，雖有些高聳倒是字字清楚——

他神采沉寂，抬眸與父親對視，不避分毫：“父王現在若淩鑠六國，異日即便收伏天下，恐也不免為六國百姓所怨懟。厝火積薪，安無遺患？而若種禍於今，今後又何故固江山、安社稷，致萬世之承平？”

半晌，她抬了手，悄悄撫著那衣裳袖邊刺繡精美的針角，近乎自語道：“本來，都這麼久了……可惜這繡紋，已不是時下尚行的式樣了。”

晉國因旱借粟於秦，秦繆公不計與晉公夷吾之間的嫌隙，慷慨鼎助的事蹟，可謂天下諸侯間以德抱怨的楷範。

怒意盛極的秦王劍眉驟皺，目光淩厲，刀鋒般寒冽地劈麵向她劈了過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彷彿有些吃力地啟了聲，沉聲道：“去外邊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