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折柳枝歌辭[第1頁/共4頁]
“自是有的!”老馮咧嘴笑了起來,佝僂著背的酒坊店家生著一副乾癟乾枯的身板,看著像是個不良於行的怪老頭,卻老是暴露極其熱忱的笑容,他取來酒甕親身送光臨窗那桌前,一邊拍開封泥,一邊酬酢問道:“尚未到元日,郎君怎地就喝起了屠蘇酒?”
初初入冬,長安城便颳起了凜冽的北風,彷彿一夜之間,富強蒼翠的老樹便隻剩下了光禿乾癟的枝椏,寒鴉低低掠過,帶落殘存的幾枚枯葉飄零,卻鄙人一秒被北風中行動倉促的行人踏碾成泥。
本年的夏季彷彿比往年來得都要冷一些,或許是因汾北戰事的兵挫地削,又或許是因盤桓在未央宮之上的那片烏雲愈發陰霾,這個夏季總讓人感覺有些不太利落,就連穿上最厚的夾襖,骨肉中也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寒涼之意。
大周天和六年,立冬。
酒坊中寂靜半晌,無人說話,然後不知多少人如那寒士般,不約而同地將杯中醴酒沉默地傾灑在地上,像是將胸中不平藉此無言抒發,又像是在祭奠著何人的亡靈。
歌聲粗啞,合著激越的琵琶之聲,倒是說不出的豪放,一時候彷彿置身於烽火硝煙滿盈的蒼茫六合間,因而更多的人開端應和了起來,“放馬兩泉澤,忘不著連羈!擔鞍逐馬走,何見得馬騎!”
但是就在琵琶聲最為激越之時,絃音卻驀地一落,本來手舞足蹈不能自已的世人皆是一怔,屏氣凝神,不敢稍動,就聽阿誰清冽纖細的歌聲悠悠響起:“健兒須快馬,快馬須健兒。蹕跋黃塵下,然後彆雄雌。”
酒坊中這才轟然雷動。
目睹本來被絃音溫和了的氛圍又隨即呆滯了起來,老馮公開裡道了一聲倒黴,從速朝少女使眼色,表示她快些拜彆,卻不料少女隻是悄悄望著那寒士,俄然複又坐回了席間,指尖撥動琵琶帶出一串濁音,竟是要再彈一曲。
老馮勉強壓下心頭惶恐,強笑道:“瞧這……國度大事,我們這等黎庶卻也故意有力,隻能祈求天佑我大周了,不過本日還當不醉不歸纔是,莫議論這些掃了興,來,將這些案幾撤下。”
少女用袖子悄悄拭去額上的汗珠,然後站起家望向臨窗那桌,那寒士此時正滿臉通紅地拍掌,俄然感遭到她的目光,麵色不由一僵,望著方纔還出言熱誠的少女,嘴唇囁嚅不知該說些甚麼,少女卻朝他莞爾一笑,雙頰閃現出兩個敬愛的酒渦,然後抱起胡琵琶,回身拜彆。
寒士搖點頭,麵上暴露幾分鬱鬱之色,“本年過得不甚痛快,難受得緊,想著鄰近年關,總要將這心頭燥鬱去上一去。”
很久無聲,不知過了多久,隻聽角落處傳來一聲:“好!”
此言彷彿也戳進了老馮心中,他竟是不知不覺也為本身也斟滿酒,一邊飲著,一邊苦悶歎道:“唉……汾北三年,不堪其苦,盼來盼去,卻換得如此暗澹結束,卻怪得了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