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折柳枝歌辭[第2頁/共4頁]

見場間世人的重視力皆被這位絕美少女所吸引，老馮終因而鬆了一口氣，心知總算將那篇大逆不道的說辭揭過。

但是就在琵琶聲最為激越之時，絃音卻驀地一落，本來手舞足蹈不能自已的世人皆是一怔，屏氣凝神，不敢稍動，就聽阿誰清冽纖細的歌聲悠悠響起：“健兒須快馬，快馬須健兒。蹕跋黃塵下，然後彆雄雌。”

幾剋日暮時分，絳色的流雲如蜃氣般沉沉地堆在陳腐的長安城之上，在暮色的掩映下，遠處重軒鏤檻的未央宮化作宏偉的青色剪影，有著如金子般暖和色彩的落日餘暉勾畫著每一片琉璃瓦，彷彿有滄桑雙眼棲息在濃濃的暗影間，寂然無聲地諦視著長安城的日出日暮。

寒士搖點頭，麵上暴露幾分鬱鬱之色，“本年過得不甚痛快，難受得緊，想著鄰近年關，總要將這心頭燥鬱去上一去。”

很久無聲，不知過了多久，隻聽角落處傳來一聲：“好！”

酒坊中這才轟然雷動。

“這不痛快，卻不是身子不利落！”寒士抬頭飲儘盞中屠蘇酒，雙頰便閃現出淡淡的醉意，漫聲慨道：“汾北一役雖已疇昔數月，然宜陽城下，齊人取我建安等四戍，捕虜千餘人而還！此等國辱，自是讓人寢食難安，不敢健忘！”

目睹本來被絃音溫和了的氛圍又隨即呆滯了起來，老馮公開裡道了一聲倒黴，從速朝少女使眼色，表示她快些拜彆，卻不料少女隻是悄悄望著那寒士，俄然複又坐回了席間，指尖撥動琵琶帶出一串濁音，竟是要再彈一曲。

酒坊中寂靜半晌，無人說話，然後不知多少人如那寒士般，不約而同地將杯中醴酒沉默地傾灑在地上，像是將胸中不平藉此無言抒發，又像是在祭奠著何人的亡靈。

老馮嚇得幾近魂飛魄散，下認識望向門口，見並未有人路子，便隨即連連向一樣被嚇得不清的伴計打眼色，伴計一怔，趕緊跑進了裡間，不到半晌，便又氣喘籲籲地跑了返來，朝著老馮點點頭。

寒士一怔，不由抬眼看去，少女卻已垂眸彈奏，胡琵琶聲清脆悠遠中，隻聽她開口輕聲唱道：“……上馬不捉鞭，反折楊柳枝，蹀座吹長笛，愁殺行客兒。”

本來稍有些沸騰的酒坊不由靜了下來，不知誰直著嗓子嚷了一聲：“還不是因為那劊子手！”

初初入冬，長安城便颳起了凜冽的北風，彷彿一夜之間，富強蒼翠的老樹便隻剩下了光禿乾癟的枝椏，寒鴉低低掠過，帶落殘存的幾枚枯葉飄零，卻鄙人一秒被北風中行動倉促的行人踏碾成泥。

剋日來百裡酒坊的買賣格外得好，固然日頭垂垂西下，但廳堂間仍然坐滿了大半，讓掌櫃老馮撥弄算籌之時眉梢都有幾分憂色，正想持續策畫著生財大計時，便聽光臨窗那桌的寒士號召了一聲，“店家，可有屠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