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玉遊（4）[第3頁/共4頁]

“命？”韓子奇撫著老婆的手，卻找不出甚麼言語來安撫她，“誰也不曉得自個兒的命……”

內裡的風越刮越大，窗紙像風箱似的呼扇呼扇。韓太太閉著眼，聽著那可駭的吼怒聲，彷彿本身正抱著天星，在海船上顛簸，苦海無邊，風雨飄搖……

韓子奇親著兒子熱乎乎的胖臉，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天星。等著我，爸爸很快就會返來的……”這決不是哄孩子的廢話，他確確實在是如許籌算的：但願仗打不起來，頂多一年半載，他便能夠返來和家人團聚了；如果局勢有變，他或許會把東西存在英國，再趕返來顧問這個難分難捨的家……

韓太太不管如何也不肯分開她這個家，韓子奇不得不決定單身拋妻彆子，護送他那些比性命還要貴重的寶貝，遠走異國他鄉。他把奇珍齋的買賣拜托給多年同事的賬房老侯和伴計們，這幾小我都是他的磨難之交，是他的忠厚奴婢，交給他們，是能夠放心的。他把十幾年來經心保藏的珍品，選了又選，從當選出體積小、便於照顧、代價又最高的一百件，裝在五個木箱裡（比故宮博物院運走的上萬個木箱少很多了），並且從奇珍齋選了一批供出售的玉器，一起跟著他漂洋過海。

“或許是吧？”韓子奇喃喃地說，“我總感覺那位‘玉魔’老先生冇有走，他在這兒等著我，給我玉，給我屋子，給我天星……”

玉兒要跟著他走，韓太太執意不肯：“我都不去，你跟他乾嗎去？”韓子奇就安撫玉兒，讓她放心腸把大學唸完，如果北平出了甚麼事兒，就從速回家，和姐姐相互照顧。玉兒一回身就回西配房去了，撲在床上悶著頭地哭。

“不成，這不成啊！”她驚駭地展開眼，緊緊地抓住丈夫的胳膊，彷彿一失手就會落進澎湃的波瀾，“咱不能走，天星太小，受不瞭如許的驚嚇；再說，他正吃奶呢，又得帶上姑媽；又有那麼多東西……不成，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時難，咱哪兒也不走了，就認命吧！”

“我不是不想上學，但是……”玉兒眼睛紅紅的，說著說著眼淚就流出來了，“奇哥哥，我在燕大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救救我吧，帶我走吧，我隻能*你了！”

“院子裡太冷，彆抱著孩子出來了，我……走了！”韓子奇回過甚，再密意地望望兒子、老婆，望著牽掛著他的心的“博雅”宅，一狠心，走了。頃刻間，他驀地想起李後主“最是倉促辭廟日”那令人斷腸的詞句，心中無窮悲愴！他不敢再轉頭，怕一瞬的回顧會竄改了他的決定――現在也已經冇法竄改了，伴計們已經把貨色、行李都送去托運，賬房老侯正站在中間等著送他上火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