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鄉音無改[第1頁/共10頁]
見母舅一眼看破我的情意,我倒也是心中讚佩,卻不便說甚麼,隻是深深一拜。老者悄悄一歎,舉步向外走去,我心中愴然,背過身去,不肯見他衰老身形,風中卻飄來他蒼勁的語聲道:“哲兒不必難堪,你對荊氏已是仁至義儘,感謝你對長卿和舜卿的提攜救濟。”
我悄悄一歎,畢竟是要回到閒事上來,仇怨和家屬存亡比擬,孰重孰輕,母舅心中也是明白的,更何況我們畢竟是嫡親,昂首淺笑道:“母舅何出此言,哲此次不過是趁著我軍攻占嘉興的良機前來祭拜孃親罷了,至於軍務上的事情,我卻不便插手。”
我站起家來,冷靜聽著他的話語,他語氣衝動,明顯這些苦衷埋藏多年,無人能夠陳述,今次纔對我說了出來,這些舊事我不甚清楚,本日聽到母舅說及,天然是用心聆聽,聽到此處,我插話道:“父親活著之時,曾言昔日和孃親結為鴛侶,多蒙母舅從中調停。”
聞言,我昔日恍惚的影象垂垂返來,想起少時固然常見爹爹孃親花間唱和,琴箏合奏,但是孃親公然老是那般慘白神采,衰弱身形,想起爹爹疇昔模糊流露的一言半語,忍不住清淚垂落,泣道:“母舅莫非不明白,這決定乃是孃親之意,爹爹不過是不肯違逆孃親苦心。”
這時,彆的一個沉穩青年道:“事已至此,嘉興已經為雍軍所得,我們還是各自歸家去吧,也好和家人同甘共苦。”這些青年聞言,也曉得本身全無竄改局勢的力量,便趁著煙雨樓尚未戒嚴,一一拜彆了。
那中年將軍倒是神采恭敬,道:“侯爺有令,此次行事要服從參讚之命,請霍參讚固然叮嚀。”
注1:宋張堯同《嘉禾百詠》
那青衣少年聞言神采一動,笑道:“本來是嘉興荊氏的才子,傳聞荊兄十四歲時已經中了舉人,若非近年來閉門讀書,不求功名,隻怕已經名登金榜,成了南楚的棟梁之材了。”
我憶起孃親過世之時,我還年幼,又因為瘟疫橫行,被送到彆處安居,竟不能見到孃親最後一麵,忍不住淚落,道:“母舅實在不必為孃親傷慟,孃親少時有母舅照拂,出嫁後又和爹爹伉儷情深,固然不幸早逝,但是想必孃親當時心中定是安然喜樂,隻因有母舅和爹爹這般愛她,她縱死也不會感覺此生虛妄。”
不知哭了多久,頸後有冰冷的真氣侵入,我渾身一個冷顫,方纔復甦過來,心中明白是小順子見我過於悲傷,才用真氣喚醒我,免得我悲哀過分。我望了跪在我身後的小順子一眼,眼中透出一絲暖意,然後接過他手中的紙錢香燭,在娘前墓前焚化。目光一閃,看到那被青苔矇蔽的石碑,心中一痛,伸手撤除青苔,暴露碑上超脫清雅的筆跡,石碑上麵書著“江門荊氏之墓”,落款是“寒秋泣立”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