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三探（中）[第1頁/共3頁]

說實在話，她繡工實在不算好，做這幾雙鞋熬油點燈地整整納了5、六天，這幾天手上紮的針加起來比以往十幾年紮的都還要多。可去舊迎新，到底大事。雖客居他鄉，長亭卻仍舊不肯意委曲了阿寧和玉娘，玉娘生性豁達倒隨時隨地都活得歡樂極了，可小長寧和軟心細，和軟之人多數柔嫩寡斷，心細之人大半多思敏感。

薑掌櫃留著八字須，一笑，八字須就往外歪，他伸胳膊把火舌對準最後一大長串鞭炮的印線，鞭炮劈裡啪啦、劈裡啪啦地響，薑掌櫃讓小二的把門給翻開，圍著看的稚童嘩啦啦地全湧進院子裡規端方矩地在牆根下站好，店小二便樂嗬嗬地挨個兒發壓歲錢，每人三枚五銖錢，小兒得了喜慶前呼後吆地朝薑掌櫃束手施禮。

娥眉咬咬唇，踮腳看向樓下廊間，再喚了一聲，“大長公主...”

長亭趕快展唇笑開，伸開手掌來接，再朝薑掌櫃致了謝，“祝掌櫃的也新年吉利，商道暢旺！”

小長安美意一聲輕喝，趕快回身，翹起小拇指提起裙裾，藏到長亭身後去，裙裾朝上一拎恰好暴露了一雙素絹輕靛色的小繡鞋，身在重孝期間，不得穿紅著綠，長亭隻好給幼妹照貓兒的眼睛、鬍子繡了兩筆，寥寥幾筆不算超越端方，反倒讓小女人顯得稚嫩敬愛。

鞭炮高高懸在簷角下，被火舌一吻，便從尾到頭地高漲亂跳起來，包住火硝絳紫色的紙一下子就變成了四周飛濺的碎紙屑，濺在舊瓦高牆上，也濺在了小女人的裙襬腳下。

驛館三樓窗欞大開，真定大長公主神容和緩地立於窗邊，悄悄地看著院落裡歡慶喜氣的場麵，兩個小女人都長大了，一個一夜長成了誓死護妹的姐姐，一個則滿身心腸依靠著長姐，阿彌陀佛，還好還好，她們甚麼都不曉得。

胡玉娘最討厭嶽番娘裡娘氣，手一甩，站在牆根下叉腰哈哈大笑。

許嫗不在，任誰也勸不住大長公主，娥眉心下一陣恍忽，遭冷風一吹纔想起來自個兒該做甚麼，趕快低頭用力搬了一隻要椅背的凳子來叫真定大長公主坐。

是個慈眉善目標好人，現在這世道另有好人，至心少見。

今兒除夕，全城喜慶。

長亭摟著幼妹隔得遠遠的，也咧嘴跟著笑起來。

待最後一串鞭炮燃完，薑掌櫃笑眯眯地走到小長寧跟前來遞了三枚五銖錢，“小女人！新年吉利！”，再給胡玉娘遞了三枚，按例說了句吉利話兒，胡玉娘歡天喜地地收了。

薑掌櫃，人很馴良。

“呀！我的新鞋子！”

胡玉娘怔愣，怔愣以後就笑起來，一手撐在長亭肩膀上，一手也跟著提曲裾擺，暴露一隻還露了線、針腳也糙的秋杏色繡鞋，下頜一抬，得得瑟瑟地頂長寧的針，“誰奇怪！我這鞋也是阿嬌給做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