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子[第3頁/共3頁]

並非再為人父的忐忑不安，狄應非常清楚，而是尤良的這聲慘叫過分駭人，如厲鬼嘶鳴，如十七年前阿誰婦人臨死前的哀嚎。

殿內，鳳行駭然驚立，赤色儘褪。

鳳行抬手拍了拍孺子額頂，“去睡吧，”孺子羞顏退下，鳳行兩袖鼓風，衣袍掃過白玉扶欄，信步拾階而上，入得巍峨高門，隻見太上老君盤膝端坐於蒲團之上，雙目緊閉，口中唸唸有詞，音低語密，令人聽不逼真。

門內俄然傳來一聲布帛扯破般的慘叫，如一道雷電兜頭劈下，驚得狄應渾身一顫，四肢百骸緊跟著顫抖起來。

“有肉吃啦――”

年紀悄悄就成為主公的左膀右臂不是運氣使然，除了英勇和睿智，另有異於凡人的機靈。

“棋盤動亂，談何進退。”老君起家，慨然道，目光掠過鳳行，落到殿外，更加飄忽不定，“執今之道以禦今之有，以知古始，是為道紀。”

“吱呀――”跟著一聲煩複的輕響，屋門拉開一條裂縫，從中走出一名十五六歲的女童，抱了木盆亙在腰間，倉促忙忙躍下台階，路過身邊時，被他俄然攔下，“如何了？夫人生了嗎？”

三月中旬，本該朗月當空，疏星裝點，可徹夜・・・・・・狄應昂首瞻仰夜空，通俗如墨，不見亮光，厚厚的雲層諱飾了月盤，寥寥幾點星子也收斂了華彩，寂寂無言。

可――寰宇虛妄，無邊無界，追本溯源，不過一稱呼爾，如束囚之樊籠，閉門之桎梏，器皿死物，焉能有靈有性？

彤壁朱扉，重簷丹楹，琉璃瓦下鳳行靜待仆人邀客，好久不聞反響，貪睡的孺子抹著吵嘴涎水跌跌撞撞跑出去，睡眼惺忪，“道尊叮囑，上仙駕臨不必通稟，自請入內便可。”

兩軍對壘，死傷無數，除了披甲上陣的兵士，另有四周馳驅的流民。

狄應想不起來了，用力晃晃腦袋，儘力從回想中擺脫，醒過神來，俄然發明一個可駭的景象。

“快抓兔子――”

女童如蒙大赦，屈膝行了一禮，便忙不迭地快步跑開，轉眼間冇天玄色。

十七歲伊始，他便拋下妻兒奔赴疆場，很多年來，飲熱血，啖生肉，白骨作戟，人皮為衣，從一個避債逃家的稚嫩少年到腳底白骨累累手握大權的舉國將軍，他都未曾這般怕過。

吃了敗仗的兵將們正有一腔衰頹的肝火亟需宣泄，亂世之年，營妓比珍羞更加罕見，兵士比盜賊更加可怖，即便那群百姓謹慎翼翼，也未能躲過他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