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節 物是人非[第1頁/共3頁]

六合偉力轟然擊落，周遭百丈凍土齊齊往下一沉，夯得堅如鐵石。數息後，一根赤銅鑄恨棍戳破空中，鐵猴隨之竄將出來，暴跳如雷，呲牙咧嘴，撲向漢鐘離掄棍就打。

諸般動機此起彼伏，周吉心灰意懶，低頭長歎一聲，圈轉坐騎，引著一乾家屬朝風屏穀趕去。

他在“蝕”、“破”二諦高低足了工夫，短短數百年就動手點化家屬，將鬆骨真人等儘數降服，於一十八魔將外彆立一幟，停頓可謂神速。

“成心機！”漢鐘離咧開嘴，暴露白森森的利齒，催動體內奇氣，五指扯動六合偉力，再度迎頭砸去，這一回儘力脫手，偉力有照本色，覆蓋周遭百丈，任憑對方如何騰挪閃躲，都無處可避。周吉渾身寒毛根根倒豎，百忙當中催動“破”諦，丹田內魔池一掃而空，揮拳擊出一點魔埃，送入凍土之下，一聲悶響，生生炸開一條鴻溝，裹挾家屬躲上天下。

周吉與魔女朝夕相處，耳鬢廝磨，天長日久，垂垂明白過來，眷顧他的並非西天靈山如來佛祖，而是與如來爭奪大雷音寺的“偽佛”迦耶。他上了一條賊船，淪為彆人手中的棋子，今後再不能脫身，迦耶要他修煉魔功，他隻能修煉魔功，迦耶要他入深淵，他隻能入深淵，有朝一日，迦耶要他死，他又該如何？當初如果留在魏十七身邊，老誠懇實當一具兼顧，會不會比現在更好？

逛逛停停，停停逛逛，昏昏沉沉，渾渾噩噩，不知過了多少光陰。周吉為家屬簇擁，但這一刻，卻感到非常孤傲，彷彿赤身赤身拋棄於六合間，渾身冰冷，無有依托。他抬起眼，朝麾下家屬一一望去，閻青陽、陰白藏、文三清、葛陽真人葛蓬萊、鬆骨真人、長息真人、居延真人、黃四海、季沉靄、杜千結、陽罡、陽隆、聞薰、聞鐸、班闕……再有那肩扛赤銅鑄恨棍，費了無數心力才降服的鐵猴，這是他的班底，他的跟隨者，隻要眷主不滅，魔核不毀，家屬受傷再重，也能不藥而癒。

周吉很早就曉得，他雖是一具兼顧，倒是千載難逢的道門種子，資質之佳，驚才絕豔，修煉紫虛一元功，行乎當去處乎當止，上應天道，下合心性，前程不成限量。但是他為逃脫魏十七的五指山，決然捨棄肉身，借祁丙之身還魂，祁丙隻是一介金甲神人，碧落殿的接引使者，資質等而下之，周吉很快就認識到修行之途的艱钜。

凡事有得必有失，從煉為天魔家屬的一刻起，他們就落空了一件首要的東西，那就是自我。他們遵循周吉的心機行事，如臂使指，不懼存亡，但他們畢竟隻是服從於人的傀儡。對於這一點，周吉刻骨銘心，感同身受。

周吉感覺一陣悵惘。他將目光投向雲天深處，在深淵東方日出之地，有千裡海岸，參天巨桑，他是孤身一起向東，還是迴轉風屏穀，賭一下運數？魏十七身邊，另有他站立的一席之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