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覽冥訓[第1頁/共4頁]

武王伐紂，渡於孟津，陽侯之波，逆流而擊，疾風晦冥，人馬不相見。因而武王左操黃鉞，右秉白旄，襯慷踔曰：“餘任天下，誰敢害吾意者！”因而，風濟而波罷。魯陽公與韓構難，戰酣日暮，援戈而踔，日為之反三舍。夫全性保真，不虧其身，遭火急難，精通於天。若乃未始出其宗者，何為而不成！夫死生同域，不成脅陵，勇武一人，為全軍雄。彼直求名耳，而能自要者尚猶若此，又況夫宮六合，懷萬物，而友造化，含至和，直偶於人形，觀九鑽一，知之所不知，而心何嘗死者乎！

逮至當今之時，天子在上位，持以品德，輔以仁義，近者獻其智，遠者懷其德，拱揖指麾而四海賓服，春秋冬夏皆獻其貢職，天下混而為一，子孫相代，此五帝之以是迎天德也。夫賢人者，不能生時，時至而弗失也。幫手有能，黜讒佞之端，息巧辯之說，除刻削之法，去煩苛之事，屏流言之跡，塞朋黨之門，消知能，修太常，隳肢體，絀聰明，大通混冥，解意釋神，淡然若無靈魂，使萬物各複歸其根，則是所修伏犧氏之跡，而反五帝之道也。

夫道之與德，若韋之與革，遠之則邇，近之則遠。不得其道，若觀延恪9適ト艟擔不將不迎，應而不藏，故萬化而無傷。其得之，乃失之；其失之，非乃得之也。今平衡弦者，叩宮宮應，彈角角動，此同聲相和者也。夫有改調一弦，其於五音無所比，鼓之而二十五絃皆應，此未始異於聲，而音之君已形也。故通於太和者，昏若純醉而甘臥以遊此中，而不知其所由至也。

近世之時，七外洋族，諸侯製法，各殊風俗，縱橫間之，舉兵而相角，攻城濫殺，覆高危安，掘宅兆，揚人骸，大沖車，高重京，除戰道，便死路，犯嚴敵，殘不義，百往一反，名聲苟盛也。是故質壯輕足者為甲卒，千裡以外，家老孱羸，淒愴於內，廝徒馬圉，醺凍搗鉬幌澹門路遼遠，霜雪亟集，短褐不完，人羸車弊，泥塗至膝，相攜於道，奮首於路，身枕格而死，所謂兼國有地者，伏屍數十萬，破車以千百數，傷弓弩矛戟矢石之創者，扶舉於路，故世至於枕人頭，食人肉，菹人肝，飲人血，甘之於芻豢故。故自三代今後者，天下何嘗得安其情性，而樂其風俗，保其修命，而不夭於人虐也。以是然者何也？諸侯力征，天下分歧而為一家。

昔雍門子以哭見於孟嘗君，已而陳辭通意，撫心發聲。孟嘗君為之增欷烏邑，流涕狼戾不成止。精力形於內，而外諭哀於民氣，此不傳之道。使俗人不得其君形者而效其容，必為人笑。故蒲且子之連鳥於百仞之上，而詹何之騖魚於大淵當中，此皆得清淨之道，太浩之和也。夫物類之呼應，奧妙深微，知不能論，辯不能解，故東風至而酒湛溢，蠶耳絲而商弦絕，或感之也。畫隨灰而月運闕，鯨魚死而彗星出，或動之也。故賢人在位，懷道而不言，澤及萬民。君臣乖心。則背譎見於天，神情呼應徵矣。故山雲草澤，水雲魚鱗，旱雲炊火。涔雲波水，各象其形類，以是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