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第2頁/共4頁]
話說大唐德宗天子貞元年間,有個進士覆姓獨孤,雙名遐叔,家住洛陽城東崇賢裡中。自幼穎異,十歲便能作文。到十五歲上,經史精通,下筆數千言,不待思考。父親獨孤及官為司封之職。昔年存日,曾與遐叔聘下同年司農白行簡女兒娟娟蜜斯為妻。那娟娟蜜斯,花容月貌,自不必說;刺繡描花,也是等閒之事。單喜他深通文墨,善賦能詩。若教去應理科,穩穩裡是個狀元。與遐叔恰是一雙兩好,相互你知我見,以是成了這頭婚事。不料遐叔父母連喪,丈人丈母亦接踵棄世,功名得逞,家事日漸寥落,童仆也無半個儲存,方纔剩得幾間房屋。
且喜準期交納賦稅,承平無事,星夜趕回故鄉。繳了批迴,入門見了渾家,歡樂無窮。那一往一來,約有三月之遙。
昔有伉儷二人,各在芳年,新婚燕爾,如膠似漆,如魚似水。方纔三日,其夫被官府喚去。本來為急解軍糧事,文書上金了他名姓,要他赴軍前交納。如違限時候,軍法處置。
自此無夜不夢。到一月以後,夢見渾家有身在身,醒來付之一笑。
立即起行,身也不容他轉,頭也不容他回,隻捎得個口信到家。恰是上命所差,蓋不繇己,一起趲行,心心念念想著渾家。又不好向人奉告,隻落得本身淒惶。行了一日,想到有萬遍。是夜宿於旅店,夢見與渾家相聚如常,行其伉儷之事。
嘗言道:新娶不如遠歸。夜間與渾家綢繆恩愛,自不必說。其妻敘及彆後相思,因說每夜夢中如此如此。所言風景,與丈夫普通無二,公然有了三個月身孕。如果其夫先說的,內裡另有可疑;倒是渾家先敘起的。可見夢魂相遇,又能交感成胎,隻是相互精誠而至。現在說個鬨夢故事,亦繇佳耦積思而然。恰是:夢中識想非全假,白日奔馳莫當真。
不題白氏歸家。且說遐叔在路,曉行夜宿,整整的一個月,來到荊州空中。下了川船,今後一起都是下水。除非大順風,方使得布帆。風略小些,便要扯著百丈。你道如何叫做百丈?本來就是縴子。隻那川船上的有些分歧:用著一寸多寬的毛竹電影,將生漆絞著麻絲接成的,約有一百多丈,為此川中人叫做百丈。在船頭立個轆轤,將百丈盤於其上。岸上扯的人,隻聽船中打鼓為號。遐叔看了,方纔記得杜子美有詩道:“百丈內江船。”又道:“打鼓發船那邊郎。”卻就是這件東西。又走了十餘日,纔是黃牛峽。那山形天生似頭黃牛普通,三四十裡外,便遠遠瞥見。這峽中的水更溜,孔殷不能勾到,是以上有個俗諺雲:朝見黃牛,暮見黃牛;朝朝暮暮,黃牛仍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