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第2頁/共4頁]
排儘舊臣居散地,儘為新法誤百姓。
譭譽向來不成聽,是非終久自清楚。
仆人驅逐上坐,問道:“客長要往那邊去?”荊公道:“要在江寧,欲覓肩輿一乘,或騾或馬三匹,馬上便行,”仆人道:“現在不比當初,忙不得哩!”荊公道:“為何?”仆人道:“一言難儘!自從拗相公當權,創建新法,傷財害民,戶口逃散。雖留下幾戶窮民,隻好馳驅官差,那有空役等雇?何況民窮財儘,百姓餐餐不飽,冇閒錢去養馬騾。就有幾人,也不勾差使。客長坐穩,我替你抓尋去。尋得下莫喜,尋不來莫怪;隻是比平常一倍錢要兩倍哩!”江居問道:“你說那拗柏公是誰?”仆人道:“叫做王安石,聞說一雙白眼睛。惡人自有惡相。”荊公垂下眼皮,叫江居莫管彆人家閒事。
祖宗軌製至詳明,百載餘黎樂承平。
夫人道:“‘寧肯托其有,不成信其無。’妾亦聞內裡人言籍籍,歸怨相公。相公何不激流勇退?早去一日,也省了一日的咒署。”荊公從夫人之言,連續十來道表章,告病辭職。天子傳聞外邊公論,亦有厭倦之意,遂從其請,以使相判江寧府。故宋時,凡宰相解位,都要帶個外任的職銜,到那處所資祿養老,不必管事。荊公想江寧乃金陵古蹟之地,六朝帝王之都,江山娟秀,人物繁華,足可安居,甚是對勁。夫人臨行,儘出房中釵釧服飾之類,及所藏寶玩,約數令媛,佈施各庵院寺觀打醮焚香,以資亡兒王方冥福。擇日辭朝起家,百官設餞送行。荊公稱疾,都不相見。府中有一親吏,姓江名居,甚會承諾。荊公隻帶此一人,與僮仆隨家眷同業。
一日,愛子王方病疽而死,荊公痛思之甚。招天下高僧,設七七四十九日齋醮,薦度亡靈,荊公親身行香拜表。其日,第四十九日齋醮已完,漏下四鼓,荊公焚香送佛,俄然昏倒於拜氈之上。擺佈呼喊不醒。到五更,如夢初覺。口中道:“驚奇!驚奇!”擺佈扶進中門。吳國夫性命丫環接入內寢,問其原因。荊公眼中垂淚道:“剛纔昏憒之時,恍恍忽忽到一個去處,如大官府之狀,府門尚閉。見吾兒王方荷巨枷約重百斤,力殊不堪,蓬首垢麵,流血滿體,立於門外,對我哭訴其苦,道:‘陰司以兒父久居高位,不思積德,埋頭率性固執,行青苗等新法,蠢國害民,怨氣騰天,兒不幸陽祿先儘,享福極重,非齋醮可解。父親宜及蚤轉頭,休得迷戀繁華,……’說猶未畢,府中開門呼喊,驚醒返來。”
自此水路無話。不覺二十餘日,已到鐘離處所。荊公原有痰火症,住在小舟多日,情懷煩悶,人症複發。思欲舍舟登岸,旁觀販子風景,少舒愁緒。分付管家道:“此去金陵不遠,你可謹慎伏侍夫人家眷,從水路,由瓜步淮揚過江,我從陸路而來。約到金陵江口相會。”安石打發財眷開船,本身隻帶兩個憧仆,並親吏江居,主仆共是四人,登岸。隻因水陸舟車擾,就義南來北往人。江居稟道:“相公陸行,必用腳力。還是拿鈞帖到縣驛取討,還是自家用錢雇賃?”荊公道:“我分付在前,不準轟動官府,隻自家雇賃便了。”江居道:“若自家雇賃,必要投個主家。”當下憧仆攜了包裹,江居引荊公到一個經紀人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