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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曜還是非常委曲，低頭不語。我曉得他年紀尚小，一時想不明白，便也不再多說，隻是陪他悄悄坐著。很久他昂首道：“玉機姐姐，你是說父皇還是會讓孤做太子的？”

我聽他詞不達意，不覺發笑，伸右手重撫他的淚痕：“殿下多心了，非論殿下的母親是不是皇後，皇上身為殿下的父親，都會像疇昔一樣心疼殿下。”

我托起她的雙肘，誠心道：“若說定奪，我也隻是想護著二殿下。懲辦那些獲咎過殿下的人固然輕易，但更要緊的是，教他如何麵對困厄，還是做一個樸重可靠的君子。姑姑，你說是麼？”

高曜不甘道：“但是皇兄也錯了，夫子卻不罰他……”

不想他小謹慎靈中，還是固執於此，不由笑道：“皇上的心機，臣女不敢猜，殿下也不成多想，好好讀書要緊。還記得孟嘗君田文小時的故事麼？”

斷斷續續下了半個月的雪，本日陽光光輝，甚為可貴。我方纔命人搬了椅子放在天井中，看著丫頭們在晾曬衣被。暖陽在背，隻覺本身也是箱櫃中一件久不見天日的衣裳。剋日皇後退位，朝中也措置了幾個老臣。傳聞他們大多大哥衰邁，天子倒冇有正法他們。最讓我欣喜的是，熙平長公主仍然高貴如昔。而我，還是從七品女巡。華陽公主出世後，天子非常高興，加賞百官，厚賜宮人。前朝與**的風波，就此安定。

高曜道：“孤本日用過早膳回到書房，便聽兩個學倌說的。”

天井中鋪滿了百般花色的錦被，中午的陽光熾熱似火，棉絮中的濕氣與黴氣滋擾在一起，混著紅梅的清鬱香氛，變成一股世俗之氣。紅芯帶著兩個小丫頭將午膳端進了南廂。我深深吸一口氣道：“此後的日子還長，現在皇後倒了，太子之位，臨時不想。倒是如安在這宮中好好活下去，才最緊急。”

我微微一笑：“我明白姑姑的顧慮，但是，我不肯看到殿下將心機花在如何對付小人上，他這個年紀，合法果斷心智，好好讀書。這些無恥詭道，若不成製止，還是由我代庖好了。”

所謂學倌，便是在大書房中服侍夫子筆墨的內監。自皇後退位以後，宮人們固然口舌紛繁，卻始終不敢在妃嬪皇子麵前公開群情。這兩個學倌竟然在定乾宮的大書房中毫無顧忌地結論立儲之事，更教皇子聽聞，委實膽小包天。

高曜站在我的麵前，臉上儘是哀痛和迷惑，飽滿柔滑的麵龐上另有淚痕。乳母李氏站在一邊，麵有難色：“殿下高傲書房返來便哭了一場……隻怕是在夫子那邊受了委曲……”

芳馨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奇之色，隨即施禮道：“女人這是已經有了定奪麼？”

疇昔高曜在書房所用的早膳，是守坤宮的小廚房照著他的口味經心烹調的。可現在皇後退位，高曜的早膳便與高顯的一樣，是禦膳房所出。我低頭閉目，腦中轉過無數動機，方果斷情意，對高曜說道：“子曰：君子不患無位，患以是立；不患莫己知，求為可知也（注1）。殿下可知是何意麼？”